歡迎來到噩夢游戲Ⅱ_分節閱讀_20
這片荒蕪之地,支撐不起一場盛大的婚禮,可只要戀人們真心相愛,儀式也就不重要了。 旅人遠遠地看著這一場熱鬧的舞會,脫下了長袍的他露出了挺拔的身軀和俊美的容貌,瓦倫丁部落的姑娘們頻頻看向他,大膽的姑娘甚至主動邀請他跳舞,被拒絕了也不氣惱,而是快樂地提著裙擺跑回去和同伴們竊竊私語。 旅人只好偷偷走遠了,帶著他的語鷹一直走到部落外的戈壁石林中,這里是一片有陡壁的風蝕山丘,到處都是風蝕蘑菇和風蝕柱,語鷹在夜空中滑翔,他則跳上了數米高的風蝕柱,坐在上面遠遠眺望著那點燃了篝火的部落。音樂聲、歡笑聲、鼓掌聲,這人世間的熱鬧在這片荒漠中回蕩著,令人心生雀躍,忍不住想走入這片歡樂之中,忘掉一切煩惱與痛苦。 這樣的熱鬧讓旅人想起了黃昏之鄉的建立日,在那一天,整個黃昏之鄉也是這樣熱鬧,一年之中也只有這一天,夕陽會被一片璀璨星空取代。人們走出家門,在大街小巷中穿行玩樂,或是在大?;蚴巧碁┥闲蕾p煙火升起,在天幕中遮天蔽日地綻放,美不勝收。 那時候的他還小,也只有這一天,他的母親會強撐著從病榻中起來,牽著他的手走上街頭,在沙灘上看煙火,他給她唱歌,唱得不好,可是她總會笑著摸他的頭鼓勵他,那樣的回憶讓他由衷地快樂。 可這份小小的幸福并沒有永遠持續下去,母親的手一年比一年消瘦,那只曾經能包裹他的手掌再也握不住他,反倒是他能裹住她的手了——一雙瘦骨嶙峋的手。 再后來,她終于連走出家門也無法做到,于是每年的建立日,他再沒有去沙灘看煙火,而是在家中陪伴著她,她有時候醒著,有時候卻昏睡不醒。他坐在床邊的地板上,從窗口看著那零星的、映入窗頭的煙花,靜靜地看著它從盛開到熄滅,就像她一樣。 他知道她即將離他而去,而他無能為力,他只能日復一日地禱告,祈求上帝,慢一些,再慢一些,不要就這樣帶走他唯一的親人,不要讓他孤獨一人。 可她還是走了,那一年,他十三歲。 她去世后,他被送到了教廷,每一年黃昏之鄉的建立日,他都想回去看看,卻總因為這樣那樣的事情錯過,直到某一年,他終于抽出了時間,回到了黃昏之鄉。 可他還是沒去沙灘看煙火,而是在她的墓碑前陪她一同度過。 前往小教堂墓地的一路上,人頭攢動,涌向廣場和沙灘,他走在僻靜的小巷中,避開了蜂擁的人群。那樣的歡樂也能屬于他嗎?他不知道,他只覺得孤獨,有一剎那他甚至產生了這樣的困惑:此時此刻,俯瞰著這片生靈的父神,是否也會覺得孤獨? 于是他在心中默念:求您轉向我,憐恤我,因為我是孤獨困苦。求你看顧我的困苦,我的艱難,赦免我一切的罪。 煙火騰空,在天幕中炸開,五顏六色的煙火引來了人群的尖叫和歡笑,他站在她的墓碑前,抬頭仰望。 每一年都是這樣的熱鬧,和他兒時記憶里的一模一樣,可是他再沒能有這份幸運,能擁有一個陪他一同看煙火的人。 不,他有。 他有過的。 ——神為愛他的人所預備的,是眼睛未曾看見,耳朵未曾聽見,人心也未曾想到的。 那是奇跡一般的不可思議,讓他的心中日夜徘徊著一句誓言,可是還未來得及傾訴,就已然緘默。后來那個奇跡沉睡在了樹墓之中,被落花漸漸蓋住了面容,卻又反復在他的記憶里出現,他小心翼翼地擦拭著這段回憶,讓他每一天都清晰地陪伴著他。 只是他再也不敢去想這句誓言了,因為他再也說不出口,再也無人可以說出口。 他還會夢到他,每一次都是痛徹心扉的失去,可即便是在這樣的噩夢里相見,也好過那許多個沒有夢的夜晚,他長夜無眠,與篝火相伴,直至天明。 這樣的愛情,是幸福,也是痛苦。 是轟轟烈烈,也是悄無聲息。 他坦然接受,心懷感恩,哪怕他要為此一生櫛風沐雨、顛沛流離。 他一生都感激。 第十七章 旅程(下)(番外) 月上中天,遠方的瓦倫丁部落中熱鬧依舊,歡樂延續。 可就是這樣的歡樂,卻有人避之不及。 一個嬌小的身影在這片石林中前行。天黑了,頭頂的一輪月亮并不能帶來足夠的照明,石柱的陰影讓人看不清腳下的地面,當頭頂傳來一聲鷹的鳴叫時,受到驚嚇的她猝不及防地跌倒了,腦袋磕在了石頭上,疼得呻吟了起來。 是個人類少女,也許還是瓦倫丁族的。 旅人跳下了風蝕柱,走到了她面前,她害怕地連連后退,后背緊緊貼在石壁上,大喊:“別抓我!求你,放我逃走吧!別告訴族長和大祭司!” “你是誰?”旅人問道。 少女的驚恐被這個問題和這個聲音平息了,她鼓起勇氣抬頭打量著這個陌生人,月光下,英俊的旅人讓她不知不覺張開了嘴:“我……我叫阿婭,瓦、瓦倫丁族的人?!?/br> “你要到哪里去?”旅人問道。 “蟻城……我要到蟻城去!”阿婭起初很小聲,可是卻又突然大聲地說了出來。 “你應該天亮了再走,夜晚的沙漠很危險?!甭萌烁嬲]道。 他是在關心她嗎?阿婭驚愕地看著這個陌生人,他的身材很高大,皮膚白皙,和矮小棕膚的瓦倫丁人截然不同,英俊得讓人怦然心動。 阿婭猛然回過頭,看向遠方的篝火,心中突然有了一個想法。 她從地上站起來,撣了撣裙子上的碎石和沙礫,戰戰兢兢地看向旅人。他站在她面前,沉靜如月光,堅毅又如一棵不會倒下的胡楊,她惴惴不安,卻又被內心的焦慮逼迫著。 “你……你要不要請我跳舞?我們可以跳一整個晚上!”阿婭鼓足了勇氣,滿臉通紅地說出了含蓄又出格的邀請。 如果是瓦倫丁部落的人在這里,他們就能聽懂她的意思。阿婭生怕他聽不明白,又大膽地從喉嚨里擠出了一句:“我已經成年了,比跳舞更親密,都可以的!” 說完,她飛快地低下了頭,生怕從旅人的眼中看到輕蔑的鄙夷。這份夾雜著恐懼的羞愧讓她紅了眼睛,難過得幾乎要哭出來了。 “抱歉,我是一個修士?!甭萌嘶卮鹆怂?。 阿婭的內心已經退縮了,就算是她這樣生活在偏僻部落里的姑娘,也明白這意味著什么——他不會貿然親近一個姑娘,不會在走入婚姻前做逾矩的事。她應該道歉,然后羞愧地跑走。 可是對未來的恐懼在逼迫著她,她哆嗦著嘴唇,不顧一切地哀求道:“我們可以結婚,我不要禮物,不要戒指……我們今晚就結婚,明天以后你也不用來看望我,求你了,我不想……我不想……” 旅人回答道:“抱歉,我有愛人了?!?/br> 阿婭哭了起來,哭得渾身發抖,她嫉妒著部落里那些幸運的姑娘們,她們能在這個美好的夜晚和心儀的男孩跳舞,她卻被關在房間里,等待著命運的降臨。她逃了出來,可她又能逃到哪里去呢?她無法穿過茫茫的靜?;哪?,只能去地下蟻城——那個讓她恐懼的人間地獄。她沒有熊的力量,沒有鷹的銳利,也沒有猿猴的敏捷,一個普通的人類姑娘,要怎么在那里生存呢? 哪里都是死路,看不到一絲絲希望的曙光,她終于絕望了,擦拭著眼淚轉過了身,朝著部落走去。她一時沖動地逃了出來,可現在想想,到哪里都是死路一條,她為什么不乖乖回去,接受自己的命運呢? 可旅人叫住了她:“你有什么困難,需要我的幫助嗎?” 阿婭停了下來,轉身看他。旅人站在皎潔的月光下,用溫柔的藍眼睛注視著她。這個陌生人在關心她,為她的痛苦牽掛,這個認知讓阿婭熱淚盈眶,她恨不得把滿腹的委屈都說出來,可是被這樣一雙眼睛凝視著的時候,她反而什么都無法說出口,只能默默流著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