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為已經干涸的淚，此刻在這夜深人靜，又只有她一人的時候，她又控制不住了。

    林程雨就那樣靠著門板滑下去坐到了地上，曲起雙腿，任由眼淚從眼眶里灑落。

    只有她一個人了，她也不需要顧及任何了，她真的很想哭，很想撕心裂肺地大哭一場。

    單純地流眼淚，已經無法發泄她內心的傷痛了。

    也不知道放聲嚎啕大哭了多久，林程雨只知道她腳都麻痹了，臉上全是濕膩膩的一片，淚水與鼻涕交織在一起，一臉狼狽。

    “哭完了？”

    冷不丁的一道熟悉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林程雨抬起那一張哭得眼睛都腫了的臉，就那樣盯著那聲音的主人看。

    他怎么會在這里？她這是出現幻覺了嗎？

    林程雨甩了一把自己的頭，一股眩暈感襲來，她的視線都變得模糊了。

    而頭頂上方的男人忽地彎身將她抱起，林程雨還整個人懵懵的。

    男人直接將她抱去了浴室，將她放在了浴池邊上，順便打開了浴池的注水口開關。

    水流的聲音很輕，卻充斥滿了整個空間。

    林程雨漸漸回過神來，置身于更小的空間里，她終于重獲一絲安全感了。

    雖然不想承認，她也知道空間不是重點，心里的恐懼消散了些，身邊多了個人才是根本原因。

    “泡個澡，再好好睡一覺，其他事情明天再說?！?/br>
    林程雨看向聲源處，也才發現浴池里的水近乎滿了，男人站在一邊溫柔地對她說著話。

    屋子里彌漫著一層淡淡的水汽，林程雨有點看不真切男人的臉，但他的一顰一動早就已經深深地刻畫在她的腦子里了，哪怕看不見，都能感受得到。

    她原本想問，他為什么過來。

    因為他這么一個舉動，她好不容易才筑起的心防，似乎都出現裂痕了。

    “請你離開?！?/br>
    話到嘴邊，最后卻變成了這么一句命令式的趕人的話，林程雨甚至都不敢與他的眼睛對視，深怕一個不小心，她又陷了進去。

    “等你睡著我再離開?！?/br>
    男人沒有一絲焦急，平緩地說了這么一句，就準備走出浴室，將里面的空間留給她一個。

    倒不是他有多君子，只是不想再從她嘴里聽到什么傷人的話。

    還有更重要的一點就是，他可不想因為自己的一時沖動，又做出了什么難以挽回的事情。

    盡管早就決定無論她做什么或是說什么，他也不會輕易離開，甚至晚點她睡著他也不會離開。

    他缺席了她那些需要他的時候，接下來他會盡可能地陪在她身邊。

    這也是為什么只收到西朗那么一條短信，他就立刻趕了過來。

    他想陪著她，一直陪到盡頭的那種。

    ……

    看到西朗發給他的信息之前，俞學擎正在辦公室的休息室準備躺下休息一會。

    他放不下她，但也知道她身邊有人陪著，更知道她不想見到他。

    那真的沒他什么事。

    待收到那信息之后，他腦子里有瞬間的迷茫，但不管任何原因，她一個人在林宅，他便絕對不能放任她一個人，哪怕她會厭惡他。

    他也沒去質問西朗為什么不陪著她，或者內心深處還是不想舍棄這么一個好機會，可以名正言順地陪她。

    來到林宅，不想驚動人，俞學擎是直接翻墻進去的。

    林宅的安保系統一般，所以他暢通無阻輕松進了去，又或者是之前就進來過一次，所以他也駕輕就熟了。

    他直接就是沖著她的臥室來的，到了二樓陽臺的位置，他便隱約聽到那哭聲了。

    幽靜的夜晚，那樣的哭聲實在太刺耳了。

    他不知道傭人房那邊會不會聽到，但估計聽到了也不會輕易過來打擾。

    俞學擎凝神，一個翻越就從二樓來到三樓的陽臺。

    他故意沒有放輕動作，那落地的動作很重，甚至還撞到了個花盆發出了一下清脆的響聲。

    里面的人卻還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沒有發現他的存在。

    距離她近了，那哭聲也就更清晰了，一聲又一聲，有力地打在他的心臟上，那是一種比rou體受傷，還要刺痛的感受。

    俞學擎將落地玻璃窗的門打開，他慢步走了進去，一直站到了她的跟前。

    可眼底下的女人哭得似乎已經走神了，絲毫沒有發現他的存在。

    他就那樣看著，好幾次都想蹲下身去伸手將她擁入懷中，讓她有個可以依靠的肩膀，但最終還是忍住了。

    失去至親的痛，他沒有體會過，但也能想象。

    尤其是想到她幼年的經歷，他就更加心疼了。

    雖然看她哭成那樣很心疼，但他也知道她哭出來總比她憋著好，所以就不打擾了。

    這小女人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他想她已經哭了不短時間。

    他收到那條信息距離現在過了差不多有四十分鐘了，如果他沒猜錯，西朗是送她回來之后，她一個人進屋以后才給他發的信息。

    那從大門走到她的臥室，最多不過就是五分鐘。

    看她這個樣子，估計是一進了臥室就開始哭了，至少哭了半個多鐘了。

    俞學擎再等了十分鐘，他原本就決定了，如果她再不停下，他也會出手阻止她繼續哭下去了。

    不過，林程雨倒是似乎跟她心有靈犀一般，自個兒主動停止了大哭，緩緩變成了抽噎。

    發現她盯著他看，他才鼓起勇氣說了第一句話。

    在那之前，他一直在想要說些什么開場白？

    “還好嗎？”

    “還能站起來嗎？”

    “要不要歇一會？”

    “要不要緊？”

    到最后，看到她抬眸看向他的那雙淚眼婆娑，卻依舊清明的大眼，那聲“哭完了”就那樣自然而然地說出來了。

    ……

    看著俞學擎那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想到這才過了多久，他就如此漠視兩人之間的約定，林程雨也不想跟他客氣了。

    “你就這么說話不算話嗎！”

    她怒吼一聲，俞學擎還沒邁開腳步，就那樣緊盯著她看。

    “我向來說話不算話。如果你不想乖乖泡澡，我也不介意做些更過分的事情?！?/br>
    這話，他是故意威脅她的，但盯著她看，他還是被挑起了沖動。

    林程雨心底罵了一句“無恥”，但想到這人就是那樣的厚臉皮，她也就不說話。

    但她才說過她的話，才不要自打嘴巴。

    她決定親自將他趕出門。

    林程雨看了眼浴室里的東西，實在沒什么可以讓她拿起來當趕人武器的，但她也不管了，沒有武器，她就用雙手好了。

    猛地站起身，林程雨還沒來得及動作，一股眩暈，讓她整個人都搖晃了下。

    俞學擎立刻伸出手，將她穩穩抱住。

    林程雨心里怒極，等那股眩暈緩過來之后，她便開始動手推搡起男人來。

    她的力氣原本就跟某人相距甚遠，這幾天壓根就沒好好休息過一頓，又受了那么多刺激，渾身都發軟。

    只要意識稍微弱一點，她都可以隨時隨地睡過去，甚至暈過去。

    但或許她心里也明白，某人不舍得傷她的，所以便也有點毫無忌憚了。

    果真，俞學擎就那樣順著她，任由她“用力”推著他，他也配合地退后了幾小步，卻也遲遲沒有退出浴室。

    她的掌心一下接一下落在他的身上，輕如鴻毛，卻攪得他的心亂了。

    “別再推了，我快忍不住了。原諒我一次，好嗎？我保證不會再有下一次?！?/br>
    男人突如其來的再次道歉，林程雨動作就那樣戛然而止了，而她的淚竟然又瞬間沾滿了眼眶。

    她不想哭，但眼淚總是不受控制。

    他不過是沒有陪在她身邊而已，其實她并沒有多怪他。

    甚至從事故發生以來，她一直在等他的出現，只是等了幾天，卻一直沒有等到，希望一次次地落空，她也被傷到了。

    受傷后，保護自己的方法，就是拒絕他的靠近了。

    她不想習慣了一個人，因為失去后，那種痛實在太難受了。

    不過，她也清楚知道，她是真的不知不覺中習慣了他的存在，所以在她需要的時候，他沒在身邊，她真的好難受。

    可好不容易終于見到了他，卻是在聽了太奶奶那遺言之后，她要是再跟他在一起，是不是會讓老人家死不瞑目？

    胸腔里的情緒太過雜亂，她根本就處理不來，只一心想要逃避。

    但他深夜地突然出現，還是將她封閉的心打開了一條細縫。

    她抗拒，卻不由自由又陷了進去。

    ……

    男人沒再給她猶豫的時間，低頭就含住了她的唇。

    他以為林程雨會激烈反抗，但并沒有。

    雖然她沒有回應他，但她沒有推開他，對于他來說就足夠了。

    這個吻也并沒有持續太久，俞學擎狼狽地丟下一句“好好泡個澡”就快步走了出去。

    林程雨一個人站在那，好一會才寬衣，坐進浴池里。

    她被俞學擎擾得亂亂的，恍如置身于夢里，一切都帶有了一股模糊的玄幻的感覺。

    或許，她可以試著遵從自己的心。

    她不想一個人，害怕一個人。

    她想有人陪著，一起去面對將來。

    西朗會一直在她的身邊，但她似乎不想放開俞學擎，一點都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