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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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茉只道此言已足夠震懾住對方,朝他嫣然而笑,略一福身:“容公子,就此別過,改日再聊?!?/br> 兩岸與橋邊微弱的燈火,交織柔和夜月,灑在她繡有玉蘭花的粉白紗衫上,染上了她明媚的面容,笑意自唇角漾至眉梢,似讓人如置身暖春花開時。 一瞬間,容非如被這嬌艷笑靨攫取了心魂,待他回過神,秦茉已帶領丫鬟和小豌豆,輕移蓮步,迤迤然下了橋。 竟然試圖用美色|誘惑他!容非捏緊雙拳,沖她背影狠狠瞪了一眼,目光卻不由自主被她的婀娜體態吸住了。 此時,長寧河南岸匆忙走來一人,身穿灰色短褐,手提竹制食盒,遠遠見了秦茉,喊道:“秦姑娘!請留步!” 來者約莫二十四五歲,中等身材,臉型偏圓,生得濃眉大眼,膚色白凈,與容非擦肩而過時,各自狐疑打量對方。 “姚師傅,”秦茉笑問,“這回又有什么好吃的?” 姚師傅訕笑道:“今日多做了些點心,眼下不忙,便捎些給你……和魏掌柜嘗嘗?!彼f話腔調南北混雜,聽得出不是本地人。 “姚叔叔!我也要吃!”小豌豆抬頭瞇眼笑。 “成!叔叔特意為你備了幾塊小的!你回頭可要告訴我,哪款最好吃!”姚師傅滿臉笑容,彎下腰,伸手摸了摸小豌豆的腦袋,又將提盒交給丫鬟慕兒。 秦茉禮貌道謝,客套一番。姚師傅問起半月前他所做的點心味道如何,秦茉認真提了意見。 容非假裝在臥仙橋上看風景,實則全神貫注在竊聽二人對答,越聽越是不屑。 呵呵,秦家姑娘連個廚子也勾搭?細看此人,相貌堂堂,舉止文雅,無多少市井味兒,還有些眼熟……但這秦茉也太隨便了吧?招惹長興酒樓的少東家賀祁還不夠?要多少男人圍著她轉? 長寧鎮這種小地方!果然民風粗獷!禮法全無! 容非再也看不下去,徑直從他們身旁走過,快步邁向秦家東苑。 秦茉能從容非的冷眼中感受他的蔑視,一笑置之。 “方才那位是……”姚師傅眼角余光掃向容非的身影,眉目閃過一絲訝異。 “秦家院落的新租客?!鼻剀暂p描淡寫。 “新租客?”姚師傅若有所思,隨后笑而道別。 驟風席卷,濃云蔽月,秦茉怕小豌豆著涼,將他抱在懷中,快步回酒館。 夏夜天氣多變,人心亦如是。 酒館內的客人感受到風向突變,紛紛結帳,魚貫而出。 秦茉放下小豌豆,對急于清點賬目的魏紫笑道:“先緩一緩,點心得趁熱吃?!?/br> “這……”魏紫轉目見了慕兒手上的食盒,水眸閃爍,“被逮著了?” 秦茉垂目暗笑。 有句話,她不能說。至少,現在還不能說。 她親手打開雙層提盒,上面一層為玫瑰山藥茯苓糕、黑芝麻凍與核桃酥,下面則是紅豆糯米團、艾汁軟餅和炸芋卷兒,色彩明麗,形狀各異,件件精致,顯然全是新鮮現做的。 如姚師傅所言,他專程為小豌豆做了小塊點心,每款各兩件,且捏成小動物的形狀。小豌豆興奮地爬上木椅,左右手開弓,以迅雷烈風之勢吃了個干凈,滿意地捂著圓鼓鼓的小肚子。 魏紫連連搖頭,拭凈了雙手,拿起筷子,夾上一塊金黃色的核桃酥,細味后,會心一笑。 秦茉挑了炸芋卷兒,只覺酥中帶脆,入口即化,唇齒留香,贊道:“姚師傅手藝長進了不少。我記得他頭一次送點心來時,你吃得不太習慣?!?/br> “嗯,他那時做的偏咸。在長興酒樓呆了個把月,今非昔比?!蔽鹤嫌謬L了紅豆糯米團,眼底贊賞之意盡顯。 秦茉忽而記起,鎮上來的生面孔,除了容非、那些偶爾來酒館的江湖人、只吃面不喝酒的健壯男子以外,還有這姓姚的點心師傅。 只是姚師傅來得最早,且與她們結識的原因比較離奇,因而秦茉對其并無防范之心。 此前,秦茉不曾多心,自昨日聽聞,各路人馬匯聚于此,是為尋找“風影手”的藏寶圖,她做賊心虛,越發疑心這波人皆沖她而來,每個人都懷藏不可告人的目的。 她逐一回想身邊逐步靠近的陌生人。 賀祁說是賀氏家族的大當家相中了秦家酒坊,可信嗎?江南那么多馳名酒坊,為何偏會看上她家的? 姚師傅以夜間落水的形式現身,與秦茉叔叔三年前的死因極其契合,被路過的魏紫所救。而后,他偶爾會送些點心給秦茉與魏紫,作答謝救命之恩。接觸數次,秦茉看他氣度雍容,一副養尊處優的模樣,哪有半點廚子的氣質? 至于容非,搬入東苑的理由看似合情合理,但其言行隱藏詭秘,心思縝密,亦不似作畫賣畫為生的落魄畫師。 該不會……他們已看出了端倪?才以各種借口接近秦家人? 秦茉咀嚼點心,怔怔出神。 忽而一道驚雷從天兒降,嚇得小豌豆摔下椅子。幸好魏紫手疾眼快,及時護住,不至于磕到腦袋。 小豌豆的嚎啕大哭聲震耳欲聾,掩蓋了滂沱夜雨,魏紫與丫鬟多番安慰,才勉強讓他止哭。 秦茉見道上行人躲避,狼狽不堪,便由著他們進來躲雨,又吩咐店小二沏壺熱茶,供大家暖暖身子。 暴雨瓢潑而下,匯入河中,涌向不知處。秦茉望向門外無盡頭幽暗,思潮翻涌。 暴風雨降臨長寧鎮,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捂緊小尾巴,耐心等待天晴。 作者有話要說: 特別鳴謝: 萌蛋蛋扔了1個地雷 然然然然然然扔了1個手榴彈 然然然然然然扔了1個地雷 讀者“小懶尣”,灌溉營養液 +5 愛你們喲!筆芯~ 第八章 夜色于狂風暴雨間飄搖,涼風入簾,驅散仲夏的悶熱。 容非洗浴過后,披了件干凈的袍子,添燈焚香,研墨作畫。 筆鋒蘸墨,毫尖連心,心動筆顫。 該死!好幾個時辰了,秦茉臨別贈予他的嫣然一笑,仍晃得他頭昏腦脹,害他筆下所繪,芝蘭如她的纖纖玉手,清露似她的顧盼眸光,煩人! 東苑閣樓四壁潔凈如雪,燈影搖曳,映照窗畔那幅辛夷圖似幻似真。容非轉而擱筆,于淡香翩浮間靜聽簾外風雨聲。 恍惚間,夜雨停歇,如紫霧般的辛夷花枝滴著雨露,一紗衣女子穿花踏霧,眉目分明是秦茉的樣子。 她桃花眸流轉,低低喚了聲“容公子”,嗓音如媚如惑,莞爾一笑,抽身退離。 容非情懷激蕩,腳步飄忽,急匆匆地邁步追出。 她的步伐時緩時急,于花叢深處迂回而行,惹得容非神思大亂,咬牙搶上去一把拽住,抵在樹干之側,與此同時,撼動一樹繁花,沾雨的紫色花瓣簌簌落下, 她兩臂繞上他的頸脖,媚眼如絲,聲音細細:“你、你……有何要求,不妨直說……” “有何好說?”他瞄準她柔潤的丹唇,俯首貼去。 她順從地閉了眼,如蘭氣息隨著呼吸交纏而凌亂。 他的雙手肆無忌憚流連于她軟綿的軀體,豐盈處的手感亦與思憶中重疊。 驚雷炸響,容非倏然睜目,方知自己靠在圈椅上盹著了。 一場不可言說的夢。 憶及方才種種旖旎,他兩頰如燒,暗罵一句:“禽獸!” 斂神凝息,他心下狂跳,抬起右手扇向自己的臉。徹底清醒后,他的左掌以同樣力度往另一邊臉頰拍了一下,方覺舒坦。 居然……在夢里對秦茉做出逾矩之行!容非倍覺難堪。 歸根結底,“長寧鎮秦家”五個字,從父親去世的那一刻起,伴隨了他十八年之久。 背井離鄉,換了姓名,過著截然不同的生活,機緣巧合下,他終于來到長寧鎮。這十多天以來,他打聽秦家的事,也聽過有關秦家姑娘的傳聞, 外界對秦茉風評不錯,說她幼所失怙,家族凋零,年少肩負家族重擔,且“容姿獨絕”、“蘭心蕙質”。起初,容非暗笑:小小鄉鎮,懂什么叫“獨絕”嗎?再好看的姑娘,也不過出自商戶人家,豈能如此亂夸? 然而,真正與秦茉相見,他為她的拈蝶一笑而震撼。 他平日所見女子皆為大家閨秀,言談舉止規規矩矩;而秦茉則像是一束耀眼的亮光,柔媚之余,又有難得一見的颯爽之色。 容非承認她很特別,大抵也擔得起盛名。更重要的是,他們彼此命運極其相似。 嗯……定是因為他們首次接觸,就有過非比尋常的親近,兼之她今夜在月下的臥仙橋上魅惑了他!害他做了這奇怪的夢! 容非定了定心神,重新到浴室洗了把臉。 電閃雷鳴之際,主院屋中一燈如豆,秦茉正與魏紫擠在床上,中間夾著縮成一團的小豌豆。 小豌豆天不怕地不怕,唯獨怕打雷,睡覺時得兩人前后護住,生怕有妖魔鬼怪來捉他似的。 平日若遇上惡劣天氣,魏紫會緊緊摟著他,命丫鬟巧兒坐在床邊相守。而今秦茉回來,便替代巧兒,與這對母子同睡。待到雷雨聲漸歇時,小豌豆已然入眠。 “茉茉,今日人多嘴雜,我沒敢說。那圍髻的錢,我讓人送去給賀公子,他拒絕收下,該如何處理?”魏紫小聲問道。 “改日,我親自與他說清楚?!?/br> “茉茉,有些話,由我說出口,感覺變了味兒??赡闶菚r候考慮終身大事了……”魏紫語氣艱澀,見秦茉無別的反應,又道,“你若不喜賀公子,或怕秦家的生意沒人支撐,要不……別外嫁,直接招贅?” 秦茉“噗”地笑出聲來:“上哪兒找人入贅?我看得上的,人家不樂意;肯入贅的,估計我也瞧不上?!?/br> “那倒也是……”魏紫輕聲道,“你可曾打聽過容公子的家世條件?” ……容非?秦茉心中警鐘大作,干嘛提起這家伙?難不成……她把他撲倒之事,終究傳了出去? 見秦茉眼神震驚,混帶懼色,魏紫解釋:“我聽說,你們今兒在臥仙橋說悄悄話。我看那容公子,不論相貌、年齡、才華、性情……與你倒是很配……” “呸!”秦茉啐道。 “你也覺得配,對吧?” 秦茉哭笑不得:“你聽慕兒嚼的舌根?” “慕兒豈敢說你閑話?方才小豌豆洗澡時,說你和東苑大哥哥忙著聊天,不搭理他……” “他一個三歲半的小不點兒!瞎說什么呢!”秦茉鼓了鼓腮幫子。 “我與慕兒確認了,你們二人相談甚歡,當姚師傅送點心給你,容公子生氣地跑了,十之八|九,在吃醋?!?/br> 秦茉真不知該生氣還是無奈——所有細節,在旁人眼里全變了樣。 當下,魏紫把容非里里外外夸了一遍,秦茉不好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