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
舒好用銀質小勺子挖了一塊草莓冰沙塞進口中。 冬天在暖氣十足的甜品店吃冷飲簡直太爽了, 她兩條腿高興地在桌子地上晃來晃去,開心地扭脖子。 咽下冰涼,她才瞇著眼睛開口:“他腳跟本就沒站穩, 況且公司最近經營狀況不好,夏氏股東有人找上林林給了他一些證據,想要扳倒實在太容易了?!?/br> 這話說的在理,舒杰再怎么說也是外地人,在這無依無靠,以前他仗著總裁身份暗中克扣舒好分紅暗中籠絡各位股東,現在林氏橫插一腳,有眼睛的自然都調轉船頭重新站隊。 虞芯眨眨眼,繼續追問,“那舒寶那邊呢,你怎么說服扒皮號和小璇子給你作證的?!?/br> 半碗冰沙下肚, 舒好喟嘆。 滿足地抿了抿唇,“有錢能使鬼推磨,更何況區區一個扒皮號?小璇子那邊就更簡單了, 找律師上門談談被起訴的后果,很輕易就能掌控的人罷了?!?/br> “嘖,你看你現在說話,”虞芯把她的冰沙搶走, 換了自己那半個泡芙,“給我嘗嘗,你現在說話的口氣和林總差不多,撒錢童子?!?/br> 舒好哼聲:“我拿回了自己該得的紅利,又有代言費推廣費,生活可不要太富裕,過幾天jiejie給你買個鵝牌羽絨服,讓你感受一下冬日的溫暖?!?/br> “別吧,荀念前幾天給我拎來好幾件,說實話,暖還是暖和,穿上真的不好看,像俄羅斯黑熊?!?/br> 聽見她提起荀醫生的名字,這么多天舒好都忙著拍電影做后期,在幾個股東伯伯指導下安排公司后續事宜,還要應對林越余那頭老狼。 倒是忽略了好閨蜜的感情問題。 她八卦之魂熊熊燃起,正要追問兩人進度,手機就響了起來。 來電顯示的名字讓舒好心頭一跳。 連忙接起來。 “邵阿姨,您好?!?/br> 再次來到林家老宅,舒好依舊形單影只,就像第一次似的,但心里那份不安卻是減輕了很少。 邵英梅親自等在門口,熱絡地握住她的手。 “孩子啊,簡籮那件事我聽說了,你也別真怪老爺子,他歲數大了人也糊涂,難免和年輕人心生嫌隙。今天叫你來,林林本來是不同意的,但你們早晚是要結婚的,難道還真不認這爺爺不成?” 她算是比較開明的父母,常跟著老公定居國外,卻又cao心著家人關系。 這次還專門從法國跑回來。 舒好不是心胸大度之人,但卻完全能理解林老爺子這次的做法,他想必也是聽說了舒好在網絡上發生的種種事情,本來就不滿意這個孫媳婦,怨氣越來越深,最終來了個先斬后奏。 只是老人又哪能明白網絡這玩意兒的威力,估計也沒想到會造成這么嚴重的后果。 她沉默著低下頭,被邵英梅引著上了二樓。 老宅本是三層,老爺子上了歲數不怎么再去上面,吃住都在一層,唯獨這間二層的書房原樣未動。 屋里掛了滿墻的山水畫,舒好瀏覽了一圈,發現上次在拍賣會上林越余花高價買的畫在側邊。 老人家童顏鶴發,一點都不像近八十歲的人。 他聽見有人進門也并不抬眼,專心致志在宣紙上潑墨揮毫。 舒好悄聲靠近,大著膽子站在他身后觀看,只見他筆力遒勁,鐵畫銀鉤,收筆利落。 她由衷贊嘆:“好正宗的柳體,筆筆精到結構均勻,您這字寫得比市面上高價喊賣的大家還要好上幾分?!?/br> 沒成想她對書法還通曉一二,老爺子詫異抬眸,另找了張紙和狼毫小筆遞給她,“你也寫幾筆?!?/br> 舒好也不露怯,大大方方接過來,低頭凝息架勢十足寫了幾字。 她寫的一手不錯的簪花小楷,而是被外公手把這手慢慢練出來的,雖然后來稍有松懈,但在同齡人中已是難得。 林老爺子挑眉,隨著她鼻尖看去,逐漸湊出了一句話。 ——腹中天地寬,常有渡人船。 他啞然失笑,心道這小妮子膽子倒是真大,這句詩既是說她自己心胸寬廣不計較,又是在點透他這個臭老頭別再橫生枝節學著心地寬容些。 就如初次見面,她個初生牛犢不怕虎的,上來就要表白對林越余的愛意。 “聽說你父親卸任了公司執行一務,現在公司你是最大股東,可想好怎么辦了?你對管理可并不精通吧?!?/br> 屋外枯枝搖晃,舒好低著頭繼續寫。 嘴邊帶著淺淺微笑,低聲道:“早先我外公在世是就說過,我不是個有管理才能的孩子,日后若是公司無主了,便要我外聘職業經理人也好過我去胡作非為?!?/br> 夏先生子嗣單薄,白手起家打下了夏氏日化卻后繼無人。 原本林老爺子還以為舒好和她父親一樣,是個看不明白事兒的,現在聽她這么說,倒是稱得上精明。 是了,她本就精明,打從初見起,那雙眼睛藏不住的小聰明就要冒出來了。 老爺子背手,伸手拎起舒好提筆的那張宣紙。 應著陽光仔細端詳后,鼻孔出著氣。 “哼,倒也還是有點東西?!?/br> 聽他這算不上夸獎的夸獎,舒好反倒甜甜笑了起來,酒窩里像盛著蜜似的,眼睛彎成月牙。 不等兩人再多說。 書房的門突然被人撞開。 力道之大,把林老爺子嚇得手抖,差點直接把紙張從中間撕開。 看到屋內還算平和的氣氛,林越余心里石頭終于落地,方才那點心慌稍稍撫平。 聽說小姑娘被人請回了老宅,他會都沒開完就直接開車沖了回來,生怕她在這受點什么委屈再拎著行李箱一走了之。 “冒冒失失,你教養被狗吃了,連門都不曉得敲?”林老爺子氣得頭頂冒煙,“越大越不成樣子?!?/br> 爺孫倆對峙了一番,先是把舒好趕了出來。 一首詩還沒寫完,她便委委屈屈地下樓去找邵英梅了。 林希光正好放學回來,背著黑色皮質的小書包,進門邊喊著餓餓餓,邊四處找吃的。 舒好忙上前牽著他去廚房洗手順便找點填飽肚子的東西。 “別說,我也挺餓的?!?/br> 而書房里,林越余繃緊了下頜,高挺玉立在書桌之前,眼神沉沉暗暗,似是看不清情緒。 老爺子也不搭理他,繼續觀摩那幾行簪花小楷。 小妮子寫字倒真是極好。 他背著手,狀似無意地瞥了孫子一眼,頓時冷哼,“瞧你那臭模樣,怎么?打算跟我這個老不死的斷路了?” 林越余垂眸,聲音倒是乖順了很多,“您別欺負舒好了,她還是個小孩子,懂什么?” “你以前可從來不會為了女人跟我說這種話,”老人嘆氣,面露不解,“這次不惜把事情鬧到臺面上,跟森籮這種前景極好的公司撕破了臉,就為了外面這個黃毛丫頭?你圖什么?” 這個問題,林越余其實也想過很多次。 他緘口不言,倒不是因為生氣,或是出于本能的沉默。 而是他也并不知道確切答案,自從在夏宅被舒好纏住的那天晚上,林越余就不受自我控制,頻頻做些超乎脾氣的傻事。 甚至還甘之如飴。 頓了頓,他也平緩了情緒,難得款款而談。 “以前上學的時候,您就讓我聽話,只有這樣才能成為合格的繼承人;后來我終于接管了林氏,您還讓我聽話,因為要尋求家族企業的穩定和昌盛?,F在呢,我不過是遇到了喜歡的人而已,也要受擺布嗎?” “我努力著這么多年,沒有愛好沒有感情的活著,就是為了這一刻的不自由嗎?” 沒有任何情緒起伏的聲調在屋里響起,就好像在念課文。 但這是林越余藏了三十多年的心里話。 他本無欲無求。 奈何遇到了作怪的精靈。 “爺爺,我只是想喜歡一個人而已?!?/br> “我只要她而已?!?/br> 這場談話到底是誰服了軟,除了爺孫倆誰也不知道。 林越余離開書房,從二樓緩緩而下,從欄桿就能看到廚房里的景象。 邵英梅和兩個阿姨討論午飯菜色的不足。 舒好和林希光卻躲在餐廳里悄悄出rou松小貝,嘴角沾上了殘渣都不知道,還傻乎乎咧著嘴笑,一臉滿足的樣子。 宅子里似乎多了些煙火氣和生機。 他邁著長腿走到兩人跟前,林希光左看右看,出于求生本能,拿了最后兩個小貝腳底抹油跑了。 吃的意猶未盡,舒好舔舔指尖,有些埋怨道:“你這偏幫自己侄子也太明顯了吧,我才吃了一個?!?/br> 小孩子心性。 林越余輕哂,在她頭上隨便揉了幾下。 “院子里花壇要重新打理,你想要種什么花?爺爺讓我問你?!?/br> 種花不要緊,是個小事。 重點是爺爺讓問的。 舒好不大的腦子飛速轉了一圈,大體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她高興地竄跳起來,親熱地摟住林越余胳膊。 “林林,那我今年能在你們家過年嗎?” 母親去世后,她經歷過一次新年,沒有年夜飯也沒有春節晚會,她在家宴酒樓當了一晚上的服務員。 接觸形形色色的一家人,她卻始終形單影只。 這種滋味真的太難受了。 林越余陪著她往外走去看花園,“不然你還想跟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