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痹瓢埠唵螒艘宦?，無論如何，這件事總要搞清楚才是。

    可是直到真正走近，云安才明白趙經理的遲疑來自哪里。

    眼前這條河流與其說是河流，不如說是被傾倒了大量墨水。

    真要是墨水也就罷了，偏偏使得這條河流變黑的源頭并不是墨水。

    流動的河流從上至下一路烏黑，甚至沒有讓河流自潔的機會，可以想到從上游到底下來了多少污染物。

    “上游有哪些工廠？”云安問道。

    “我之前打聽過，別的工廠倒是還好，但是有一家……比較難辦?！壁w經理猶豫道。

    “比較難辦？”云安皺眉，“你查到了，污染的源頭來自于那家工廠？”

    “十有八/九，”趙經理說道，“我看過，其他工廠出來的水雖然臟了些，但也沒有那么臟，偏偏那家工廠出來的水特別臟?！?/br>
    云安點頭，都這么說了，這十有八/九就是證據確鑿。

    “那你說說，這家工廠到底怎么難辦？”云安問道。

    趙經理連忙湊近，低聲開口：“云總，這家工廠是中外合資的，以我們的能力，惹不起他們?！?/br>
    “中外合資？”云安皺眉，這個年代，中外合資相當于保命金牌，確實難辦。

    趙經理見云安露出這樣的神情，也知道這件事確實如他所說難辦，他連忙道：“云總，這件事我們只能退步，可如果我們一直處于下游，就只能用他們用過的水，除非我們搬廠子?！?/br>
    “這件事就只能這么算了？”云安眉頭緊皺。

    “云總，中外合資的企業我們惹不起啊，”趙經理說道，又怕被認為膽小，連忙加了一句，“我知道，譚氏在國內的勢力確實大，實力也很強，但有些事不是我們強大就能說了算的，這件事我們辦不了?！?/br>
    “我像是會退讓的人嗎？”云安突然笑了。

    趙經理詫異地看著他，心想果然是少年心性，總是不服輸，偏偏這件事是最不能沖動的情況。

    “云總，我當然知道您不怕惹事，但是我們做企業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硬碰硬對我們不好?！壁w經理認真勸道，生怕小云總一沖動把事情鬧大。

    “放心吧，我知道自己該做什么，”云安回頭，“這段時間，j市這邊的分工廠暫停工作?！?/br>
    “云總？”趙經理詫異。

    “放心，工資照發?！痹瓢舶矒岬?，也知道在工廠做事的人大多養著一家老小，很需要這份工資，少幾個月工資對他們影響很大，反而是云安這邊，多發工人幾個月工資只是小事一樁。

    “多謝云總，我替那些工人謝謝云總?！壁w經理立即恭敬道。

    “不過你不能休息，”云安看著趙經理，在趙經理疑惑的眼神下繼續說道，“你需要幫我調查一下這家工廠具體是做什么的，以及這家工廠背后的老板到底是誰，調查清楚這兩件事后，及時向我匯報，下一步要做什么到時候我會跟你說?！?/br>
    “是，云總，我這就去辦?！壁w經理立即答應下來。

    “你去吧，我一個人走走?！?/br>
    “是?！?/br>
    趙經理離開之后，云安一個人沿著河邊走動。

    這條河顯然是住在附近這些人的生計，只是這么臟的水，已經完全不適合飲用，不過一路走過去，云安也能看到有人在河邊洗衣服。

    云安找了一個有臺階的橋洞下，坐在旁邊的石板上：“這水……”

    “小兄弟你是新來的吧？”旁邊有大媽開口道。

    “嗯，”云安點點頭，目光忍不住落在水面上，“這水跟我們那里比，實在是……”

    “唉，這里半年前還不這樣呢，半年前，這里的水可干凈了，還有小孩子在水里游泳，可是現在不行了，這水太臟了?！贝髬寭u頭，無奈感慨道。

    “半年前發生了什么事？”云安問道。

    “還能有什么事，說是招商引資，就招來了許多工廠，”大媽搖搖頭，“不過說實在話，這也是好事，半年前我們這里窮的不行，可是現在，家家戶戶幾乎都有人在工廠里干活，能賺不少錢呢，至少大家伙日子好多了?！?/br>
    云安微微皺眉：“不健康啊?！?/br>
    “誰不知道呢，都知道這水不干凈，不能喝，還好市里給我們裝了自來水，我們也不用喝這里面的水?！贝髬屨f到這里，又變得笑呵呵的。

    雖然河水不干凈，可日子卻好過了，這似乎并不是什么壞事。

    云安手支著下巴，看著黑不溜秋的湖面沉思。

    “看不到干干凈凈的水，還是有點難受?！痹瓢踩滩蛔「锌?。

    在吃不飽喝不足的情況下，環境對許多人都是可有可無的存在，只有當人們的生活水平越來越好，才會重新想到環境問題，只是到那個時候卻已經來不及了。

    這個時候為了賺幾百萬讓污染大范圍擴散，等到幾十年后，又花上幾億十幾億想辦法扭轉環境。

    誰也說不清這筆買賣劃不劃算，但對這時的人們而言，環境污染能夠換來他們生活上的便利，確實是一筆劃算的買賣。

    云安無法指責現在的民眾忽視環境問題，實際上他們也是打工的，說到底，還是要看工廠怎么處理。

    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對環境造成三分污染，那是情有可原，但在有辦法避免的情況下，對環境造成十分污染，卻是云安無法忍受的。

    這條河流的情況，遠不止三分污染。

    “你這孩子還挺有趣，有什么辦法呢，這不是為了賺錢么?！贝髬屢矡o奈，卻仍然帶著笑。

    “可以問一下半年前有哪家廠子突然出現在這里嗎？”云安問道。

    “你是想問是哪家廠子排出來的水比較臟吧？”大媽一眼看穿。

    云安笑著點了點頭。

    “我跟你說說也就算了，你可別說出去，”大媽低聲湊近，“就是上頭看上去頂風光的那家，說是有r國人參與?！?/br>
    “r國人？”云安詫異，心里卻想或許這就是趙經理所說的那家中外合資工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