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宣還是笑，張嘴無聲地說話。

    看清楚宣嘴里說的是什么，云安突然笑了，果然，他真的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大生意。

    是啊，不就是大生意么。

    云安看著臺下仍然激動不已的眾人，這樁生意做成，并不是到此為止，以后還會有許許多多的生意，他相信這些人也希望能夠繼續合作。

    會議結束，云安和楚宣跟著范縣長等人一起吃飯。

    飯桌上，范縣長喝了幾杯酒之后就打開了話頭。

    “小楚啊，我是真的謝謝你?！狈犊h長激動道。

    “不敢當?！背B忙道。

    “怎么不敢當，敢當，沒有人比你更敢當了，”喝了酒，范縣長說話有點大舌頭，“我也不跟你說虛，來到這里之后我愁啊，這地方實在是太偏僻了，太窮了，土質還不好，還好你來了?！?/br>
    “我只是個商人，因為這里有生意，才會過來?！背f道。

    “商人好，現在就是缺你這樣的商人！”范縣長連連點頭，說著說著又說到“窮”的問題上，“你都不知道，這個地方真的窮，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我有幾次去村子里，真的可憐呦，可憐啊?！?/br>
    楚宣和云安對視一眼，大概也能猜到范縣長可能是在裝醉。

    “范縣長的意思是？”楚宣直接問道。

    “嘿嘿，那我就不跟你客氣了，”范縣長低聲笑道，直接拉著楚宣的手，“我看小楚兄弟也是明白人，其實吧，我就是個俗人，就不跟你說什么‘當官就要為一地百姓謀?！@種虛話，我來這里的目的也很簡單，那就是想要政績，我想升官?！?/br>
    “所以……范縣長的意思是？”楚宣挑眉。

    “小楚兄弟你能給我帶來政績啊，”范縣長瞇著眼說道，“好不容易你主動找上門來，我是說什么都不會放你走的?！?/br>
    范縣長說這話的樣子活像是一個無賴，怎么看都跟他的身份不符。

    云安捧著杯子喝了一口茶，等著兩人對話的下文。

    他能看得出來，雖然范縣長總是一副“我不高大上”的模樣，還直言他的目的只是為了政績，可是為官的政績從哪里來？只能從老百姓頭上出。

    范縣長說他不是單純為了給百姓謀福，但一個縣長想要政績要么想辦法調走，要么就只能讓這個貧困縣的百姓生活得到改善。

    很顯然，范縣長選擇了后者。

    為什么八十年代招商引資那么瘋狂，就是因為這個年代全國都缺少能夠創造價值的企業，創造價值不僅僅是給某個縣、市、省增加GDP，還為了讓老百姓有活干，有路子賺錢，只有這樣，這個社會才能更加穩定。

    更何況，這個時候國內辦廠還能享受到一系列優惠政策。

    這些事云安清楚，楚宣自然也清楚。

    按理說這件事應該由楚宣提出，這樣縣政府這邊才能有還價的余地。

    不過或許是這個縣實在太窮了，楚宣又是好不容易送上門來愿意掏錢的人，范縣長無論如何都要把楚宣留下來，這才有了這番對話。

    不過范縣長也是要面子的，所以他并沒有直接跟楚宣說這件事，而是借著醉意把他的目的說出來。

    “我是商人?！背僖淮螐娬{他的身份。

    范縣長一看有戲，也不顧著裝醉了，直接開口：“有什么需要我們做的，只管提，在我職權范圍的，我都可以給你開綠色通道?！?/br>
    “簽個合同？”楚宣笑道。

    “當然好，”范縣長立即點頭，簽了合同就意味著這筆買賣已經落錘，他怎么樣沒想到這件事竟然會這么順利，內心深處仍然帶著幾分不敢置信，迫不及待想要落實這件事，“現在立刻擬合同？”

    楚宣好笑地看著他：“范縣長需要醒醒酒嗎？要是現在簽了合同，等范縣長酒醒了后悔可怎么辦？”

    范縣長哈哈大笑：“放心吧，就算你后悔我也不會后悔！”

    一直提著的心終于落地，范縣長的心情頗為不錯，至于面子問題，區區面子哪里比得上實打實的政績重要。

    要是楚宣這單生意徹底談成，不說這個縣會不會脫胎換骨，但至少可以改變現在半死不活的狀態，老百姓有活干、有錢賺、能夠吃飽飯，這就足夠了，至少目前而言足夠了。

    就這樣，原本只是做一單生意的楚宣在范縣長的忽悠下，直接簽訂了長期的合同。

    雖然合同上仍然寫明楚宣有權利踢除不合格的人，但在范縣長看來，這件事已經有了一個令他滿意的結果。

    云安在兩人簽訂合同的時候看了一眼，不過這次他看的不是楚宣，而是范縣長。

    看到那張正在認真簽訂合同的側臉，他突然想到了一個人，同樣姓范，只是后綴不同，那人在后世的名聲可不低。

    他認真看了看，雖然比他記憶中的臉孔有些差異，但他已經確認兩人就是同一人。

    果然，楚宣做事不會沒有理由，他來到這里，找那位姚姓朋友只是鋪墊，為的就是引出這位范縣長。

    至于這會兒在范縣長“威逼利誘”之下簽訂合同一事，恐怕也在楚宣計劃之中。

    反正那些手工制品不管任何時候都不會失去他們的價值，楚宣有出貨的渠道，更加不介意多收購這些東西，而且合同里定下的收購價并不高。

    云安有理由相信，這些手工制品應該只是楚宣的第一步，他既然來到這里，并與范縣長簽訂了長期的合同，就不會只做這件事。

    他忍不住看向楚宣，這人做事總是密不透風，如果不是他認出了范縣長，恐怕永遠都不會知道楚宣的打算。

    “怎么，我臉上有東西？”楚宣抬手疑惑地摸著自己的臉。

    “沒什么，只是想跟你學學做生意的事?！痹瓢财鹕?，走向兩人簽訂協議的桌子旁，目光隨意地看向桌子上的合同，果然范縣長那里簽下的名字就是他記憶中那位。

    “是不是覺得我很出色？”楚宣笑著問道。

    “可不是，沒有見過比你更出色的商人了?！痹瓢残χ卮?，對于楚宣的能力，他從未懷疑過。

    “被你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楚宣笑道，“正好，輪到你了，簽字吧?！?/br>
    說著，楚宣把合同轉了九十度，放在云安面前，順便把筆遞到他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