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雨是后半夜下起來的，并不大，但一直沒有停。

    唐冉一夜都沒睡安穩，卻并不是因為雨聲，是夢境。那些他試圖去忘記并且一度以為已經忘記的往事在這個雨夜又向他襲來。

    他知道自己在做夢，他甚至能感受到秋雨帶來的涼意。忘關窗了，他迷迷糊糊地想。但他的眼睛睜不開，又或者是潛意識里不愿意睜開，于是很快他又陷進夢里去。

    唐冉最后醒過來是因為有人推開了臥室的門，沈溪。

    “我敲過門又打了電話，可是一直沒人應，我就進來了，你是病了嗎？”沈溪那里有他家的鑰匙，但唐冉一向注意隱私，雖然他沒提過，沈溪也很少自己開門。

    “沒有，我睡過頭了?！碧迫较屏吮蛔悠饋?。

    “你先出去吧，我收拾一下就出來?！?/br>
    “好，降溫了，你多加件衣服?！?/br>
    唐冉進客廳的時候，沈溪正拿著《奔》的劇本有一搭沒一搭地翻著。見唐冉出來看他一眼“今天怎么這么晚？”

    唐冉休假時作息向來規律，過了8點就起了，她進去的時候倒是真沒想到他還在睡。

    “下雨天好睡吧?！碧迫剿λ︻^，他還沒怎么清醒?！澳愠赃^飯了嗎？”

    “如果你指的是早飯那的確是吃過了，不過午飯還沒有?！?/br>
    唐冉這才去看鐘，已經快十二點了。他知道時間不早了，但也沒想到已經這個時候了。

    “那就留下來吃吧，冰箱里有昨天燉的湯，煮抄手可以嗎？”

    “你的手沒關系嗎？”

    唐冉索性走到沈溪面前，撕了創可貼給她看。

    “怎么切的這么深？”

    “再深也只是個口子，又沒有切斷”，唐冉重新拿了張創可貼貼上，“準備午飯有什么問題？”

    “那我洗碗?！?/br>
    “好?！碧迫蕉肆藴鶑N房去，“不讓你吃白食?！?/br>
    唐冉很快就煮好了，他沒吃早飯，這時倒是真餓了，兩三下就吃完了。沈溪怕燙，這時候還剩了半碗。

    唐冉坐在她對面，看她頭發都被雨打濕了一點，又去找了根毛巾給她“天氣不好，你怎么過來了，總不會是因為我的手吧，你還真是執著?！?/br>
    沈溪笑起來“可不就是嘛？你是連手腕骨折都能說成只是碰了一下的人，你說只是切到了我可不敢信?！?/br>
    這當然不是真正的理由，兩人都心知肚明，只是眼下氣氛好，不想打斷而已。

    所以唐冉也沒有揭穿她，只是搖搖頭“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你還記得?！?/br>
    那時沈溪剛剛做了他經紀人，兩人還不太熟。唐冉不小心傷了手當時也沒覺得太嚴重。正巧那段時間沒工作，沈溪問起來他也只說是磕了一下，過兩天就沒事。等到真過了幾天，沈溪發現他手一點沒好，才忙帶著去了醫院拍了片，居然是骨折了。

    “是很多年了?！鄙蛳舆^毛巾擦了擦，又埋頭繼續吃。

    唐冉坐了一會，覺得還有些餓，又去廚房盛了碗湯喝。

    一直到沈溪快吃完了，唐冉才開口，“沈姐，《奔》我不拍了?！?/br>
    沈溪頓了一下，可她沒抬頭，也沒答話。

    唐冉也沒催她，只是盯著沈溪的發頂看，他知道她聽見了。

    又等了一會兒沈溪才放下筷子，“不拍了？”她極輕地笑了一下，透著絲嘲諷，“我今天還真是來對了?！?/br>
    一時再沒有人說話，客廳里安靜下來，只能聽見窗外隱約的雨聲。

    過了很久，沈溪才嘆了口氣，妥協一般，“至少給我個理由吧?！?/br>
    “這部戲不適合我，李導也不認為我是恰當的人選……”

    “唐冉”，沈溪猛的打斷他“這不是原因，你如果在乎這些，那就一部戲也別拍了，認識這么多年，我現在連你一句實話也不值了?！?/br>
    “抱歉，我……”他說不下去了，他沒有一個能告訴沈溪的理由。

    又是長久的沉默。

    沈溪煩躁地點了根煙，往椅背上靠著，“你不會是談戀愛了準備退圈吧？”

    這話來得突兀，“怎么會這樣想？只是這一部，又不是其它都不拍了?！?/br>
    “你這兩年接戲實在少，我免不了要多問一句?！彼铝藗€煙圈才又繼續說“真是這樣也沒關系，你可以直接告訴我，倒不必顧念這咱倆處過一段，不好和我開口，我首先是你經紀人，然后才是你前女友?！?/br>
    沈溪語氣輕松，可唐冉知道并不是這樣。

    他叫沈溪姐，其實沈溪也不過大他兩歲而已。兩人的確有過一段過去，不長，三個月。是沈溪先開的口，在她生日的時候。

    當時她喝了不少酒，借著酒勁和唐冉說“我們試一試吧?！碧迫街浪]有醉，這只是一層掩飾，去擋住那些可能到來的被拒絕后的尷尬。

    “我知道你現在不愛我，但你總是不討厭我的。反正你現在也沒有別人，那不如我們試一試，萬一你可以愛上我呢？”

    唐冉的確不愛她，江寧離開的時候好像也帶走了他愛人的能力，又或者他本來就只能愛江寧，換了別人就不行。

    但沈溪說的沒錯，唐冉并不討厭她，相反她對唐冉而言是不同的。沈溪是他的第一個經紀人，他也是沈溪帶的第一個藝人，甚至在很長的時間里也是唯一一個。他們互相扶持著前進，是伙伴，但更像親人。而且沈溪當時是真愛他，看他的時候卑微而虔誠。

    唐冉想他們也許真的可以試一試。于是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很輕地說“好?！?/br>
    公司并不允許唐冉談戀愛，所以他們很謹慎，但很快唐冉發現這并沒有必要，因為在所謂的戀愛關系開始之后，他們的相處也沒有多發的改變。

    唐冉嘗試著給她更多的關心，但那種關心總像親人一樣。偶爾在沒人的時候沈溪會牽住他的手，可也就是牽手而已，只是這樣，唐冉都能感到自己微微的抗拒，他知道沈溪一定也感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