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隊好半晌才停下。

    紀無敵捂著鼻子，揮著灰塵，納悶道：“你們已經把我們圍住了，為什么還要跑來跑去？”

    尚鵲道：“剎不住吧？”

    馬隊首領揮手，數十只弓立即瞄準他們。

    紀無敵聽著他用突厥話飛快地說著，茫然道：“他說什么？”

    左斯文道：“他讓我們投降?！?/br>
    紀無敵道：“阿鐘，阿右讓他們見識見識我們輝煌門獨一無二的投降方式?！?/br>
    ……

    幾眨眼的工夫，馬隊變成馬站一隊，人站一隊。

    馬隊首領被點了xue道，不能動彈，又驚又怒，嘴里不停嘰里咕嚕地說著。

    紀無敵道：“他說什么？”

    左斯文皺眉道：“他說他們的王子即將繼承可汗之位，要我們識相點歸順他們?！?/br>
    紀無敵好奇道：“歸順他們做什么？”

    左斯文依他的話問了，“他說，當士兵?！?/br>
    “……”

    紀無敵突然道：“咦？繼承的話是不是意味著……”

    尚鵲緩緩地收起扇子，“可汗要駕崩了?！?/br>
    2、斗角鉤心（一） ...

    天色將晚。

    何容錦仰頭飲盡杯中酒，拍了拍襟前碎落的花生皮，從腰際上解下葫蘆，抬手剛想敲桌子，葫蘆就被熟知他習慣的店伙計接了過去。

    “還是裝滿？”店伙計用不甚流利的中原話問。

    何容錦笑道：“你會問，可聽得懂？”

    店伙計茫然地看著他。

    何容錦擺手，用突厥話道：“去吧，全滿上?！?/br>
    “好咧?！钡昊镉嬘猛回试挻饝?，笑瞇瞇地去了。

    何容錦打量客棧。這家明月客棧是中原人開的，一磚一瓦一桌一凳俱是中原的風格?？蛇@么一家店遠離中原開在突厥內地到底突兀，周遭都是突厥人，嘗個鮮的是有，哪里能做得紅火？只靠著他們這群喜好中原的熟客勉力支撐。不過也虧得它勉力支撐，不然讓他這個喝慣黃酒的人上哪里解饞。

    店伙計打了酒來，又取了披風給他披上，用生疏的中原話道：“何爺，慢走?！?/br>
    何容錦系好葫蘆往外走。

    外頭正起風，沙子滿街亂走。

    他摸了摸頭發，無奈地想：出門是該戴帽子了。

    街那頭突然奔來一騎，邊跑邊喊道：“何總管！何總管！”

    在突厥呆久了，不但話說得利索，聽得更利索。就如此事，毫無違和感。

    何容錦招了招手道：“這里?！?/br>
    馬驟停，一個衛士翻身下馬，將韁繩交到他手里，“特勤急招你回府?！?/br>
    “哦?！焙稳蒎\拎著韁繩，慢吞吞地摸了摸馬的鬃毛，似乎在安慰它一路奔波勞苦。

    “何總管?！毙l士急得眼睛都紅了。

    “莫急莫急，讓它喘喘?！焙稳蒎\牽著馬兒轉了個個，施施然地坐上馬，輕輕一踢馬腹，馬便沖了出去。剛喝了酒，這么一顛簸，胃里頓時翻江倒海起來，好不容易熬到府門口，他立刻跳下馬來。

    一只手突然按住他的肩膀。何容錦正想道謝，就聽手的主人冷笑道：“騎個馬都受不了，如何擔當盛文總管？”

    何容錦側眼看去。按住他肩膀的人高額闊面，皮膚黝黑，個子足足比他高出一個頭，正是與自己一文一武分擔府中總管的昌武總管額圖魯。

    “多謝?！彼焓窒霌荛_那只手，額圖魯就梗著脖子不肯松。何容錦哭笑不得，“特勤有事找我?！?/br>
    額圖魯這才放下手來，“你不必進去了，可汗急事密詔特勤入京都。我們即刻啟程?！?/br>
    何容錦道：“什么事？”

    額圖魯道：“不知?！?/br>
    “那容我先去收拾兩件衣服?！焙稳蒎\說著要往里走，就看到確珠在衛隊的簇擁下從府里走出來。

    確珠五官像極巴勤可敦，是突厥出名的美男子。五官深邃卻不突兀，嘴角不笑亦揚。他注意到何容錦和額圖魯，眉頭幾不可見地皺了皺道：“你杵在門口做什么？還不上馬？”

    何容錦道：“是?！?/br>
    額圖魯疑惑道：“你不是說要收拾衣服？”

    何容錦道：“特勤已經吩咐人幫我收拾，我又何必多此一舉？”

    確珠望過來。

    額圖魯道：“你怎么知道特勤吩咐人幫你收拾？”

    何容錦翻身上馬，摸了摸腰際的葫蘆，微笑道：“我只是看到一個包袱，用的是我用舊披風改制的桌布?！?/br>
    確珠這才飛身上馬，突然對已經上馬的額圖魯道：“我想了想，你還是留下來看府吧?！?/br>
    額圖魯臉色大變道：“特勤？”

    確珠道：“兩個總管一道離開，府中無人拿主意?！?/br>
    “那為什么是我……”額圖魯瞪著何容錦的后腦勺。

    何容錦道：“我不擅長騎馬，不如我留下來看府?！?/br>
    確珠目光冷冷地掃過他的面容，直看的他低下頭去，才朝額圖魯擺手道：“他會漢語西羌語，或許用得上。此事就此決定，不必再說?！彼f著一夾馬腹朝前縱去。

    衛隊隨行。

    何容錦回頭看額圖魯，嘆氣道：“抱歉?！?/br>
    “哼！少貓哭耗子！”額圖魯從馬上下來，氣呼呼地往里走。

    馬蹄聲越來越遠，確珠更是連影子都瞧不見了，何容錦只好隨軍跟上。

    從哂勃特到京都若日夜兼程走官道需十日，確珠為了盡早到達，盡走捷徑，穿林淌水，翻山越嶺，其中之顛簸辛苦，不堪細數。

    頭兩日，何容錦還能邊喝小酒邊觀賞沿路風景。自第三日起，他連抬頭的力氣都沒有了，整個人蔫蔫地坐在馬上。有兩次還差點從馬上跌下來，幸好確珠早看出他體力不支，叫了兩個親衛沿路照看他，這才繼續拖著半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