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憤怒？”調查員又問：“你想說你是激情作案么？但是證據表明，除了三年前的芳田別墅案，其余的案件都經過精密的設計，你完美地脫離于證據鏈之外，沒有留下任何蹤跡，不是么？”

    “當然是憤怒，三年前是因為憤怒，三年后也是因為憤怒?！北R西朝淡淡一笑，可這時他的語氣又隱隱帶著快意：“不同的是，三年前是我的憤怒，三年后是他們的憤怒?！?/br>
    ……三年前是因為他的罪，三年后是因為那些人的罪？

    安然似懂非懂，透過單向玻璃，仔細地觀察著他每一個微小的表情和動作。

    “你這么找到的他們？”調查員問道。

    盧西朝表情未變：“殿下會給予我指引?！?/br>
    “‘殿下’是誰？”調查員繼續問道。

    “‘殿下’是誰？我以為你們知道的。紅教堂之主——”

    “她是圣母，亦是魔王?！?/br>
    他這話說的相當中二，然而在場的或多或少都算個知情人，聽到“紅教堂”、“圣母”、“魔王”這幾個詞的時候根本就笑不出來。

    “你是怎么殺死他們的？”

    “用逆十字啊，你們不是看見了么？我就是用尖的那頭，捅進了她的心臟?！彼恼Z氣相當輕松，仿佛只是在說一件普通的玩具，而不是在說一件殺人兇器。

    “……但是事實上你沒有捅進她的心臟?！闭{查員深呼吸了一次，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千萬別沖上去打他一拳，“就這幾個小時的觀察，你倒不像是什么悔過自新的人，為什么突然就放棄隱瞞行蹤，乖乖束手就擒了呢？”

    盧西朝聞言先是沉默，他瞇起眼睛，面容瞬間陰沉起來，一時間他骨子里的殘忍與暴戾簡直要沖破那層人皮，調查員挺直了腰板，毫不畏懼地回視，終于，他笑了笑，低下頭，很輕很輕地說：“我感受不到那層聯系了?！?/br>
    他拷緊的雙手絞在一起，仿佛想從空氣中抓取什么，然而結果當然是徒勞。

    “殿下與我的那層聯系，斷了?！彼鏌o表情，然而額角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負責審訊的調查員回頭看了安然一眼，疑惑地挑起了一邊的眉毛，仿佛在問：你們真的搗毀了紅教堂？

    安然只是笑笑，也不解釋，只是擺擺手，催他趕緊問點別的。

    嫌疑人對一切罪行供認不諱，該問的都問了，調查員翻了幾頁記錄，終于又想出個可有可無的問題來：“你是否有性變態趨向？為什么對死者尸體進行侮辱？這是否也是你們教義中的一部分？”

    侮辱尸體，這事雖然怪誕又惡心，但是想想他們那個奇怪的宗教，倒也一切都可以解釋的通了，然而就在大家都以為盧西朝依舊會淡淡的點頭承認的時候，他卻突然詭異一笑，緩緩地搖了搖頭：“不，我沒有?！?/br>
    “什么意思？”調查員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說，我不是性變態，我只是負責把他們砍碎而已?！彼蝗淮笮ζ饋?，直勾勾地盯著眼前的黑玻璃，仿佛透過它看見了外面那些人震驚慌亂的可憐樣，這使他獲得了久違的愉悅和興/奮。

    “我把十字星扎進他們的身體，看著他們痛苦的尖叫，鮮血噴濺到天花板上——但是，我沒有那個時間再把碎尸拼合起來，也沒有那個癖好和尸體睡覺?！?/br>
    在場的人無不大吃一驚，調查員連忙追問:“你說的話是否屬實？用超自然力量對尸體進行拼裝、侮辱……那個人不是你所為是誰？你是否有同伙？”

    “同伙？我沒有同伙?！北R西朝垂下眼，掩藏去其中一閃而過的冷光，“在我們的教義里，犯了暴怒之罪，必以鮮血償還，根本不會保留完整的尸體，更不會再對那些殘肢碎rou多此一舉?！?/br>
    安然聽著他的話，腦海中驀地閃過一朵艷紅如血的玫瑰和一張明艷動人的臉，一個可怕的猜測逐漸在頭腦中成形。

    他掐了掐自己的手，再三質問自己是不是想錯了，然而盧西朝下一句話卻給了他致命一擊——

    “你們怎么會還懷疑我呢？說了我是效忠殿下的……而那個有奇怪癖好的人，他效忠的是玫瑰花?！?/br>
    “……桃樂絲!”安然突然大喊一聲，奪門而出，旁邊的人一頭霧水:“怎么了？安然，你要上哪去？”

    “快去附屬醫院，方倩倩有危險!”安然答完這一句，早已狂奔下樓。

    一路上，無數影像在他腦海中掠過，他記得桃樂絲眉目間化不開的哀愁，他記得桃樂絲瘦骨嶙峋的背影，他記得和桃樂絲正式見面那一天，她用怨恨的語氣說，是色/欲魔王把她變成了這樣……

    她也說過，色/欲魔王已經答應還給她自由——

    但事實上呢？

    明明也討厭方倩倩，為什么又在即將通關的時候特意前去探望？

    她剛剛那幾句話，究竟在暗示著什么？

    如果自己不去醫院……她就更有機會下手了？

    血紅的玫瑰花，戀尸的性/變/態……

    都是她——

    她真的擁有自由了么？還是自始至終，都在為色/欲魔王賣命？

    安然一路狂奔到附屬醫院，好不容易從前臺問到了方倩倩的病房所在，連上六樓，直奔病房，同時趕緊打電話通知方組長派人過來，雖然不見得對方能聽懂他在說什么，但涉及女兒的安全，料想對方也不會大意。

    確定后援五分鐘之內就會趕到，安然一口氣跑到病房前，喚出匕首緊握手中，同時狠狠一踹，卻發現病房外籠著一層淡淡的黑氣，門板根本紋絲不動。

    果然是色/欲魔王的魔力!

    此時安然根本沒工夫回想那是個多么可怕的女人，他只知道自己與通關僅有一步之遙，這個副本中有兩個兇手，一個是盧西朝，他代表的是暴怒之罪，用逆十字刺死了那些人……

    還有一個人，他在盧西朝每次犯案之后，都會悄然出現，把那些面目全非的尸體拼合起來，再對它們實施侵犯，雖然這個兇手是個女人，但是這并不妨礙她作案，每次作案之后，她都會囂張地留下自己的簽名——一朵艷紅如血的玫瑰花。

    但因為之前的線索一直與紅教堂有關，他竟然一時遺忘了這么明顯的標志，根本沒往色/欲魔王上想……

    這個色/欲魔王，怎么哪里都有她!

    安然連拖帶拽都沒能把門打開，他狠狠地敲了幾下門，朝里面吼道:“開門，我找到你了！”

    “桃樂絲，你也是兇手之一!開門!”

    門內似乎有了點動靜，安然正要凝神細聽，就聽拐角處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安然，過來!”

    安然聞聲望去，卻見謝弈一臉凝重地朝他招了招手，而他的身后是一批趕來支援的調查員。

    “不要緊，我已經找到她了，馬上就好!”安然還沒說完，“咔嚓”一聲，門鎖被輕輕地扭開，桃樂絲站在他面前，笑容依舊:“你不是說好不來的么？”

    安然卻沒注意她說這話時眼中淡淡的遺憾，她只注意到，在她身后的病床上，是一片慘烈的，刺目的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