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被推開了一條小縫, 刺眼的白光一下子灌入診室，蘭馨急慌慌地喊他：“快出來, 那個醫生來了！”

    桌上的怪魚被白光刺激得緊緊閉上那些眼睛, 詭異的斑紋在皺巴巴的表皮下流動，看起來尤為可怖。

    “你別在門口，危險！”安然顧不得再看那條怪魚, 趕緊提醒她：“你先走，我馬上出來！”

    蘭馨只能點了點頭，趕緊退了出去，安然把垃圾桶踢回原位，好不容易從辦公桌里挪出來, 還不小心碰到了窗臺下擺著的大箱子，那里面也不知裝了什么, 有半人多高, 被黑布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好像還挺有分量的，撞得安然胯骨生疼。

    但他根本顧不上這點疼痛，只想著趁那個變態醫生還沒回來之前趕緊逃出去, 可就在他快跑到門口的時候，走廊里突然傳來了一聲尖叫——

    是蘭馨！

    她怎么了？被發現了？！

    安然一時心急如焚，但理智告訴他決不能這么貿然沖出去，他貼在門口聽了一下, 倒沒有什么打斗的聲音，反而傳來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一個莫名耳熟的男聲得意地笑著, 自言自語似的：“誒呀，送上門來的小羔羊啊，又是一頓美味的夜宵，哈哈哈?！?/br>
    這個聲音是……

    給他做手術的那個變態醫生？

    蘭馨被他抓住了？

    怎么沒有她的聲音了？她現在是死是活？

    蘭馨有斧頭在身，而且有力量加成，就算遇到他，至少還能搏斗一會兒，怎么會叫一聲就沒動靜了？

    是他偷襲？

    腳步聲越來越近，那個變態甚至還哼上了歌，聽起來格外悠然自得，安然估計他還沒發現自己，再說現在蘭馨究竟是什么情況也不知道，要想保全自身，再營救蘭馨，還是盡量不要和他起正面沖突，先藏起來再說。

    打定主意，他趕緊尋找躲藏的地方，這個診室空間狹小，擺設簡單，除了病床和辦公桌下再沒有可以供他躲藏的地方，而病床下又太矮，他就算能把自己塞進去也出不來，若是被發現了恐怕就是死路一條。

    飛快地權衡了一下，安然還是躲進了辦公桌下面，雖然這個地方是那個變態最有可能來的，但最起碼空間開放，反過來說，他若是選對時機，還能出其不意偷襲那個變態。

    安然盡量蜷縮著自己的身體，屏住呼吸，忐忑不安地等待著。

    腳步聲越來越近，終于，“咔嚓”一聲，門被扭開了，李主任哼著歌進來，他沒有開燈，一雙眼睛又大又亮，很輕松地就能看清室內的一切。

    他幾步走到窗邊，粗暴地把一路拖著的人扔下，直接上手扒開她的眼皮，欣賞著那對眼球，嘖嘖贊嘆：“純天然的就是不一樣，看著就這么水靈，可惜只有兩個?！?/br>
    他的小拇指留著很長的指甲，此時微微彎曲著要摳出她的眼睛，安然在桌子底下心驚膽戰地看著，險些就要沖出去了，他卻一拍腦門：“又忘蘸蜜油了！”

    一陣叮叮當當的鑰匙碰撞聲，隨即便是開鎖的聲音，之前安然怎么都打不開的抽屜被人抽開了，隔著一層薄薄的木板，他清楚地聽到自己頭頂傳來翻找的聲音。

    “放哪兒了呢？”那個變態苦惱地自言自語：“我昨天才剛吃過??！”

    尖利的指甲劃過木板，細微的聲響被放大了無數倍，仿佛從安然頭皮上刮過，一股毛骨悚然的涼意竄上脊背，安然僵硬著身子，一只手握著匕首，一只手緊緊捂住口鼻，不敢發出一點動靜，然而他的心臟卻跳的砰砰作響，感覺隨時都會炸裂。

    那個變態醫生又粗暴地拽開了另一個抽屜，在里面翻找了幾下，卻還是一無所獲，他納悶極了:“奇怪了，我放哪去了呢？”

    突然，他“咦”了一聲，猛地站了起來，惡狠狠地笑道:“小東西，你還往哪藏？”

    安然的神經頓時緊繃，第一反應就是自己被發現了，趕緊曲起胳膊做好攻擊姿勢，隨時準備沖出去和他決一死戰。

    然而那個變態醫生卻探出身子，一把抓住了企圖往紙巾盒里爬的怪魚，殘忍地收緊手，把它全身的眼珠擠得爆裂出來，發出“咕嘰咕嘰”的響聲。

    “真是麻煩，改造完之后眼珠是挺多的，就是會長腳??！”他搖搖頭，不滿的感嘆:“人長腳會跑，魚也一樣，前幾天明明砍掉一次了，竟然這么快就又長出來了，果然還是用的激素太多了么？”

    他又嘟囔了幾句，也沒把那條魚放回去，而是扯過椅子坐了上去，一手捏著魚，頗有技巧地把疙瘩里的眼球一個個擠出，再用小指上留著的長指甲把它們挖出來，塞進嘴里吃掉。

    魚的眼球小，他一次能摳出來三四顆，全都囫圇吞下，安然躲在辦公桌下瑟瑟發抖，耳邊傳來清晰的水漿崩裂聲，他小心地抬眼看了看，只見到那個變態沾滿黏膩汁水的下巴和還在他手中掙扎彈動的怪魚。

    變態醫生一會兒便把那些眼珠都吃完了，魚體被他撕扯得破破爛爛的，他甩手將剩下的魚體扔進垃圾桶里，抽出張餐巾紙抹了抹嘴，意猶未盡:“哎，好吃是好吃，就是太小了，吃著不過癮??！”

    “還是應該蘸著蜜油吃！”他依舊對那個所謂的“蜜油”執著不已，吃了頓魚眼珠解饞之后，又開始惦記蘭馨的眼睛，不過怎么都找不到美味的蘸料，又不想浪費這么高級的食材，所以還是有些猶豫不決。

    安然看著他圍著昏迷的蘭馨轉來轉去的，心急不已，暗中向前探了探身子，準備沖上去從背后刺上一刀。

    然而，就在他剛準備沖出去的時候，那個變態醫生腰上挎著的對講機突然響了:

    “李主任，眼珠都準備好了么？我能上來取了么？宴會還有一個半小時就要開始了哦，現在廚房都等著呢?！币粋€甜膩膩的女聲問道。

    那個被稱作“李主任”的變態轉過身來，拿起對講機放到嘴邊，語氣不善:“催什么催，還不就是你們非要煎，聽我的挖出來直接吃最好，在油里煎完水分都沒了，還有什么吃頭？”

    安然趕緊縮了回去，同時聽到那個女聲賠笑道:“您說的是，不過這次不是有些新來的客人嘛，院長怕嚇到他們，讓我們第一次先含蓄點兒，桌上盡量別見血，我們這不也是沒辦法么？”

    她又保證道:“您放心，之前他們試過，裹一層面粉，再倒上蜜油，煎上五六分鐘，外酥里嫩，筋道得很吶，絕不會浪費您的食材！”

    提到蜜油，李主任又皺起眉頭:“邪了門了，我那罐蜜油哪去了呢？怎么找也找不到?！?/br>
    那個女聲提醒道:“抽屜里都沒有么？您再找找，是不是在養殖箱里？您上次吃完落在里面了？”

    “哦，對！好像是在養殖箱里！”他一把扔掉對講機，回身扯過大箱子上蒙著的黑布，彎腰從里面拿出了什么，“我想起來了，昨天中午蘸完直接扔里面了?！?/br>
    他倒是很想挖出蘭馨的眼睛吃，不過剛剛那個女護士又催他得急，可能一會兒就會上來找他，還是先把她要的那些東西準備好，再坐在椅子上悠游自在地飽餐一頓吧！

    他又轉身從抽屜里拿了什么，發出了清脆的碰撞聲響，安然分辨了一下，好像是瓷器之類的。

    烏云遮蔽夜空，即使是窗邊也晦暗不明，安然只能影影綽綽地看見那個大箱子似乎是透明的，里面好像還蜷縮著一個人影。

    那個李主任又慢悠悠地哼起歌來，他擰了幾下，“咯嗒咯噠”地，似乎是鎖心在轉動，隨即“啪”的一聲，箱蓋一下彈開，里面蜷縮的人影似乎感覺到了什么，微微動了一下。

    風又大了一些，窗簾被吹得狂舞起來，一下揚到了他的臉上，他只能暫時放下手里的東西，探身把敞開的窗戶關上，還抱怨道:“不開窗戶養殖箱的味道太大，開了又瞎亂吹耽誤事，還是買個空氣凈化器吧！”

    因為風吹走了濃云，冰冷的月光得以照進屋中，借著那縷慘白的光，安然清晰地看到……那個模糊的人影，它的確是個人形生物，不過現在大概算不得是一個人了，它竟然與之前那條怪魚一樣，渾身上下布滿了皺褶和疙瘩，感受到光線的刺激，那些皺褶紛紛裂開，無數只眼珠翻了出來，空洞而麻木地盯著前方。

    李主任樂呵呵地撿起地上的瓷碗和瓷勺，好像在對那個人形生物說話:“醒了就好，也省的我再扒你眼皮了，幾百只扒起來也挺累的?！?/br>
    那個人形生物沒有一點反應，看起來和普通的動植物沒有任何差別，只是愣愣地瞪著全身上下無數只眼珠等著“采摘”。

    李主任粗略地查看了一下，驚喜地說:“產量上來了啊，昨天我挖了十幾個吃，今天竟然就都長出來了，雖然還沒熟透，不過可比魚眼睛大多了，得虧這次選的種好，當初把這個留下就對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