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桑知錦華_分節閱讀_87
此言輕薄驕奢,在場諸人神情均有些不自然,胭脂更是容色慘變淚盈于睫。 齊和灃微微一怔,卻眉展目彎,更顯開懷舒暢:“也是,胭脂蒲柳之姿,哪配伺候朕的兄弟驃騎大將軍?也罷,朕自罰一杯!” 說罷招來貼身太監兆義,低聲吩咐了幾句,胭脂便被拉了下去。 殿中一曲采云仙隊舞畢,齊無傷起身告辭:“臣弟一路日夜兼程,實在疲累不堪,再喝下去恐怕要丟人現眼,還是先行回府?!?/br> 齊和灃頷首:“宴飲至此,也該盡興了,今日就散了吧……無傷明日再來宮中,陪朕說說話?!?/br> 令兆義送世子出宮,卻獨留下了陶若樸。 兆義躬身送齊無傷到章懿門,分手之際,又捧出一只錦盒:“世子殿下,這是皇上特意贈與您的?!?/br> 齊無傷大大咧咧的當面打開,不覺一愣,隨即目中掠過一絲冷厲。 錦盒中鋪著大紅絲緞,上面躺著一對白生生的耳朵,耳垂上的貓眼耳墜碧光依舊,卻有幾分鬼氣森森的妖異。 兆義低眉垂目:“皇上說,世子殿下喜歡什么,他便給您什么,皇上還說,自家兄弟凋零,所幸還有您,私底下,您叫皇上一聲三哥亦不為過?!?/br> 齊無傷啪的合上盒蓋,淡淡道:“知道了?!?/br> 看了兆義一眼,又道:“雍涼軍系姓的是齊,雍涼與大靖宮休戚相關實為一體,三哥視我為手足,我視三哥為至親,三哥既已繼位,就是大寧的正統至尊?!?/br> 兆義點頭不迭:“是是!殿下金玉之言,奴婢定然一字不差的稟知皇上!” 治平宮燈火輝煌,卻只剩了齊和灃與陶若樸二人對面而坐。 宴殘酒冷,夜深寒重,齊和灃年輕的臉上卻一派洋洋喜色。 陶若樸微笑道:“世子今晚頗為無禮,皇上卻很高興?” 齊和灃道:“他若謹小慎微執禮無缺,我倒不能放心安寢了?!?/br> 說著自斟一杯桂花釀,一飲而盡,忍不住道:“舅父,無傷若對我繼位心存不滿或是另有打算,怎敢進京朝拜卻先歸私???更在進京路途中作下殺人焚尸的大案?就不怕我借機對他雍涼一系動手?他是無拘無束慣了的野性子,如果在我面前若一反常態,恪守君臣之道循規蹈矩,我反而要提防他心懷險意了……” 陶若樸微笑,半晌道:“王翦伐楚時,行軍途中不忘五請田宅,以釋君疑以安君心,如今齊無傷囂張跋扈甚至仗勢傷命,看似風馬牛不相及,骨子里卻殊途而同歸?!?/br> 齊和灃眉頭一蹙,聲音中平添幾分生硬:“王翦戰功赫赫亡楚滅趙,一生不曾悖逆秦王,齊無傷便是真想效法王翦,又有何妨?且當日舅父也曾說過,對雍涼軍寧可懷柔,不能輕動,齊無傷天性直率,朕善待于他,總是不會錯的?!?/br> 陶若樸見他嘴角微沉,顯然心意已決,當即轉了話題,問道:“那凌州府三尸命案,刑部大理寺均已令當地重審,皇上打算怎么處置?” 齊和灃方才對這一直扶持襄助自己的舅父略顯急躁,心中亦有些悔意,忙溫言道:“舅父可有主張?” 陶若樸輕拍了拍他的手背,嘆道:“你是皇上,不必事事問于舅父……你方才駁我,有理有據氣勢非常,你母親在天之靈若見了,也只會歡喜不盡?!?/br> 齊和灃眼眶一熱,定了定神,方道:“明日齊無傷進宮,朕會與他直言此事,給那三個死者定個妨礙軍務冒犯世子之罪,但也要他上疏請罪,罰個一年半載的世子俸祿,曉之以理示之恩寵……與尹、聞二人也需透個意思,令他們斟酌辦理?!?/br> 陶若樸道:“皇上此舉大有章法,” 齊和灃謙道:“皆是舅父多年諄諄所教?!?/br> 陶若樸沉吟片刻,道:“皇上,待齊無傷回雍涼后,不妨將世子妃接回宸京,虞將軍尚在云州為國效力,虞夫人獨在京中,又體弱多病,膝下只得這一女,接她回來侍母之疾,也是皇上崇尚孝道的仁德??!” 這話倒是老成持重萬無一失,齊和灃當即道:“此事依舅父所言?!?/br> 想了想,笑道:“世子妃嫁與齊無傷已有三年,尚無所出,朕倒是該給世子尋一靠得住的側妃才是?!?/br> 陶若樸喝了口茶,半晌道:“齊無傷若是不肯呢?” 齊和灃擰著眉頭:“不肯?不肯讓世子妃進京,還是不肯另納側妃?” 陶若樸面色沉靜:“不肯納側妃事小,不肯讓世子妃進京就麻煩了……連個女人都舍不得放皇上眼前為質,沒有反心亦有二心?!?/br> 齊和灃心中煩躁,起身踱開幾步,瞻前顧后只覺此事棘手,道:“那該如何是好?” 陶若樸斷然道:“世子妃若不進京,齊無傷就別想離京!” 齊和灃搖了搖頭:“烽靜王尚在射虜關,雍涼鐵騎橫絕天下,不敢輕攖??!” 陶若樸嘆了口氣:“皇上放心,臣還不曾老邁不堪用,若齊無傷一意孤行,說不得,雍涼軍雖不能輕動,亦不得不動了,雍涼騎兵鋒芒雖銳,中原亦可依仗江河之險舉國之力,以厚以重抗之?!?/br> 齊和灃揉了揉額角,道:“無傷與朕都是齊家血脈,動了刀兵傷的是大寧的根本!何況虞禪的兵馬也不知會是個什么打算,他與你多年深交,偏又是齊無傷的岳父……說到底,只盼著無傷不要令朕失望?!?/br> 驀地勃然大怒:“若不是那個三嫁賤婦!若不是赤烏臺的老糊涂!朕當這個皇帝何至于如此辛苦……朕本該是正統繼位!” 聽得齊家血脈時,陶若樸低不可聞的嘆了口氣,又咳嗽幾聲,勸道:“皇上無需擔憂,齊無傷明日進宮,一問便知他的心思?!?/br> 正說著,兆義已回到治平宮,待他一字不漏將齊無傷的話稟于齊和灃,齊和灃神色已完全放松舒展開來,笑道:“朕就說無傷是性情中人,朕以桃李待他,他必以瓊琚待朕!” 陶若樸微笑不語,看他頗有忘形之色,心中隱約不安。 齊無傷第二日進宮,先滿臉不在乎的聆聽了一頓關于途中濫殺的教訓,晃著手中盛滿葡萄酒的琉璃杯,道:“皇上,您要教訓我,干脆頒旨,你省口舌,做弟弟的我省耳油?!?/br> 齊和灃為之氣結,狠狠瞪齊無傷一眼,卻不曾動真怒。 他親兄弟間并無多少手足情分,與齊予沛勢同水火自不必說,后雖有齊止清百般奉承討好,卻頗為鄙其出身人品,眼下見齊無傷無拘無束,只生親近之心,而不愿與之生疏,想了半日,道:“虞老夫人近年身子不太好,世子妃好歹該盡一盡孝心,你說呢?” 齊無傷一怔,眼眸中掠過一絲明顯的不悅與失望:“皇上,我懂你意思了……你到底不放心雍涼一系,要用世子妃在京為質?” 齊和灃萬不曾料到他如此直白,不由得有幾分尷尬,宮里朝廷做什么說什么都習慣于綿里藏針rou里扎刺,這等一刀斃命的直率著實難得一見,而直率過了頭,倒讓人無法招架了。 幸好齊無傷開朗,絕非藏得住話的人,不待齊和灃支吾為難,已笑嘻嘻的說道:“皇上,我今日就傳書讓世子妃回京,但我還想求你一個恩典?!?/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