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桑知錦華_分節閱讀_22
齊和灃笑道:“父皇要我好生讀書?難不成還要我去考狀元么?” 說著心中恚怒再壓不住,臉上的笑紋已扭曲僵硬。 梁忠屏息靜氣的答道:“殿下說笑了,皇上不過是對殿下寄予厚望罷了?!?/br> 齊和灃揮了揮手,冷笑著啐道:“誰跟你這奴才說笑呢?也不看自己配是不配……滾!” 陶妃看著兒子發怒,也不解勸,卻低聲吩咐一旁的宮女送梁忠出去,那宮女心領神會,塞了梁忠黃澄澄一錠金子。 一時陶妃將宮婢們都打發下去,柔聲道:“烽靜王世子難得回趟帝都,你父皇為他餞行也是應當,你且明日過來,他必是要在我這里的?!?/br> 齊和灃不言語,只是笑。 陶妃見他笑容滿是譏誚憐憫之意,忍不住厲聲喝道:“你笑什么?” 齊和灃道:“兒子在笑母妃……母妃做夢的樣子真是好看?!?/br> 陶妃胸口起伏,脂粉虛浮在臉上,紅紅白白的如戴上的一層生硬的殼子,雖正當盛放的年華,卻顯出幾分凋零的意味,半晌滴下淚來:“若不是你行事糊涂不成器,你父皇也不至如此待你!” 齊和灃冷冷打斷:“母妃你才是真糊涂……我若不沉溺于文墨女色,父皇只怕更加不愛見著我,在他心里,原本只有太子一個兒子,就連同是賤婦所出的齊少沖,也入不得他的青眼。至于別的,哼哼,要不就是猛虎當道,欲除之而后快,要不就是燕雀在檐,倒是可以留一巢之地?!?/br> 端著盞熱乎乎的紅茶卻不喝,只暖著手凝神看著胭脂色的茶湯:“至于他待母妃的情份……自打那三嫁之婦進了宮,父皇對麟德宮的賞賜日漸豐厚,那是賞給陶家的臉面,來麟德宮卻是越來越少,那是對母妃的冷落,十多年來母妃難道還看不清么?” 陶妃沉默良久,含了一抹薄霧般緬懷憧憬的笑:“看得清,卻看不開?!?/br> 起身慢慢踱了幾步,長裙姍姍微動只見端莊嫻靜:“陶家百余年來出過一后三妃,我身為陶氏長女幼承庭訓,德容言功無不具足,年十六入宮即為貴妃執掌后宮,說是母儀天下也不為過……永熙元年生了你,皇上更是喜出望外大賞六宮,那幾年與你父皇朝夕相處舉案齊眉,我早已視他為夫為天為一生摯愛,也一直以為他待我絕不同于一般妃嬪?!?/br> 看著齊和灃一臉的不以為然,淡淡道:“和灃,無論你父皇如何待我,我對他的用心卻一如昔年永無更改?!?/br> 齊和灃咬了咬嘴唇:“可是舅舅他們……” 陶妃打斷道:“陶若樸又跟你說什么了?和灃,你需得記得,這江山始終是姓齊,你也是姓齊……陶家要權要勢,自是無人能擋,但再多的他們卻不該要,也要不起了?!?/br> 齊和灃一驚,看向母親的目光已多了幾分尊重和警惕:“母妃……你都知道?” 陶妃凝視他片刻,目中有鋒利的光芒閃動:“我哪知道陶家會跟你說什么?不過妄自猜測罷了……但你聽好了,我知道你若樸舅舅是個有能耐的,也知道你是個有野心的,但你記住,只要我活著一天,就不會讓你做出半點有違君臣父子之道的事情來?!?/br> 齊和灃手中的茶盞已經沒了溫度,杯蓋嗒嗒的輕顫著,陶妃順手取過茶盞,擱在一旁桌上,摸了摸齊和灃的頭頸,附耳低聲道:“和灃,普天之下,絕沒有害自己孩子的母親,你要信得過我,我替你鋪好的路,走起來堂堂正正順順當當……母親今日的話,你聽完要好好藏在心里……你是大寧最尊貴的三皇子,他日能登上帝位的,也只能是你?!?/br> 齊和灃愕然,一剎那只覺頭暈目眩,心口卻熱得能燙熟數年來手不停杯時都不曾放棄的野望:“母親,你……你說什么?” 陶妃綻開一朵真切明麗的笑容:“皇上再怎么寵太子,一心一意的扶持,卻都拗不過閻羅王去……和灃,齊予沛活不過弱冠之齡?!?/br> 13、第十一章 次日齊無傷起行離開宸京,齊予沛帶著睡眼惺忪的穆子石親自送他出宮。 雍涼一行人數并不多,齊無傷只隨身帶了五十名軍士,卻盡是百里挑一的好手,個頂個兒的身手矯健,清一色的深色薄棉騎裝,跨著烏珠穆沁馬,背負硬弓腰系彎刀。一舉一動刀切豆腐般干脆利索,帶出的氣勢仿佛千人戰隊一般,齊予沛不禁暗贊烽靜王治軍練兵之能。 齊無傷一身戎裝,身形一桿槍也似筆直清爽,一手牽過自己的青騅,整了整鞍韉,正待躍上馬背,卻遲疑了一下,轉身拉著穆子石,蹲下身子問道:“小鬼,知道我是誰么?” 清晨曙光中,齊無傷衣甲鮮明,笑出了一口雪白的牙齒,穆子石揉著眼睛的手放下來,點點頭:“你是烽靜王世子?!?/br> 齊無傷笑得有些古怪:“那你知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穆子石一愣,齊予沛叫他三哥,別人叫他世子殿下,自己一向對他你啊你的稱呼,相處十數日,竟真的不知他的名字,忙瞪大了眼睛,企圖蒙混過關:“你叫齊……齊……” 齊無傷哼的一聲:“我不叫齊齊!” 穆子石當即閉嘴,眼珠子轉來轉去,眨巴眨巴的很是委屈:“那你叫什么?你又不曾跟我說過……” 齊無傷并不為難他,只抽出腰間短刀,又從箭壺里取出一支箭,用狼牙箭頭在刀刃底部刻下兩個字:無傷。 他不擅書法,但這兩字以箭為筆以刀為紙,剛勁峭拔鋒芒角出,倒是讓人觸目不忘。 齊無傷指著刀刃,低聲道:“無傷,我的名字?!?/br> 穆子石道:“記住了?!?/br> 齊無傷還刀入鞘,從腰間摘下,放到穆子石手中:“送你了!” 一轉念,揉了揉穆子石的臉,他手掌上有皮革鑲熟銅的護掌,冰冷而粗糙:“不對,是輸給你的?!?/br> 大笑聲中,縱身上馬疾馳而去。 穆子石一手捂著臉,只覺火辣辣又酥酥麻麻的疼,一手握著那把短刀,短刀雖簡素,卻也是精鐵打就更有黃金吞口,穆子石力氣小握不動,便雙手捧了送到一直默不作聲的齊予沛身前:“殿下……” 齊予沛接過刀來,淡淡道:“你是要送我么?” 穆子石眸光在那刀上打了個轉,明顯的流露出一絲不舍,卻道:“我所有的都是殿下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