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文好奇地問：“難道溫順和聰明不重要？”

    “當然也重要，但如果它溫順而聰明，明白在人們身邊要盡力忍耐，即使不喜歡或是害怕得發抖也要服從命令，那就太可憐了?！蹦峥藴厝岬卣f，“我希望Agro能夠每天快樂地工作，也很高興它喜歡和人們在一起，發自內心地喜愛，除此之外的一切都不是最重要的?！?/br>
    “這真是我聽過最美好動人的話?！眲P文說，“你們在旅行嗎？”

    “可以這么說，我們不想在一個地方停留太久，但是難免會有旅費不夠的時候?！?/br>
    “要是你們想找份臨時的工作，我倒可以幫個忙?！?/br>
    于是利奧得到了在便利店打工的機會，尼克帶著Agro去海岸轉了一圈就立刻成了救援隊的編外成員。

    “這是個美麗的地方，也許我們可以多留幾天?！?/br>
    24小時的營業時間，凱文只能守住白天6小時。利奧在便利店旁的小屋里見到了他的妻子，凱文叫她薩拉。她是位文靜優雅的女士，穿著天藍色的連衣裙，銀白的頭發，毫不掩飾的皺紋?？蛷d里放著幾張照片，凱文告訴他們，他和薩拉有過一個兒子，數年前因為罹患癌癥去世，現在他們只剩下彼此。凱文把妻子照料得很好，薩拉身上沒有一絲異味，利奧對她說話時，她的神志相當清晰，并露出微笑，對他即將付出的辛勞表示感謝。

    剩下的18個小時，尼克會在空閑時過來幫忙，凱文愿意按照兩人工作的時薪來支付報酬，但尼克謝絕了，認為這只是舉手之勞，況且他來幫忙的那幾個小時未必有事可做。

    天氣很好，適合浪跡天涯。

    利奧幫助凱文重新整理貨架，把那些上了年紀的人搬不動的大家伙放到指定位置。到了晚上凱文就去看護薩拉，陪她在附近散散步，保持活力。便利店還有一個雇員，是附近鎮上的一個男孩，有時凱文找不到人幫忙就會打電話給他，看看他是不是有空能過來。

    利奧幾乎不睡覺，也不會顯出困意。深夜沒有客人光顧時他會稍稍休息一會兒，可一旦有車停在門外，他就立刻睜開眼睛。

    尼克一直竭盡所能改變他的生活，但這得慢慢來，當他們一起躺在床上睡覺時，他總會感覺到利奧醒著。

    他永遠醒著，感受不到沉睡的美好，即使離開了危險也依然本能地保持這種從小養成的習慣。他們把他改造成了一臺機器，現在尼克要做的是給予他新生，讓他變回正常而普通的人。

    一周后的星期二深夜，尼克結束了海岸巡邏的工作，這不是編外人士該干的活，但海岸管理員們很喜歡Agro，帶著它在海邊跑了幾圈。

    “我給你捎了點吃的?！蹦峥苏f，是一些蘋果派。

    “凱文給我留了他自己做的晚餐?！崩麏W說，“他想叫我們過去一起吃，有熱面包和烤馬鈴薯?！?/br>
    “他是個好人。對吧，Agro?”

    大狗在店里走來走去，像個盡職的巡視員。聽到尼克的問話，Agro回到他身邊，聞了聞他沾著蘋果甜味的手指。

    “你今天過得怎么樣？”

    “好極了，每一個人都很和善?！?/br>
    “我覺得這里很像我們相遇的那個海岸?！?/br>
    “很像?！蹦峥苏f，“但更寧靜?！?/br>
    利奧從柜臺里拿出一個有些破損的盒子說：“有個孩子把跳棋落在外面的長凳上。你玩過嗎？”

    “很小的時候玩過?！?nbsp;尼克幫著擺好棋子問，“你要什么顏色？”

    “藍色?！?/br>
    “我也想要藍色?！?/br>
    “我要藍色?！?/br>
    “好吧，那我用紅色?！蹦峥藛朅gro，“你呢，小男孩，也要選一個顏色嗎？”

    Agro對著棋盤嗅了嗅。

    “你想要黃色？綠色？我知道，你一定喜歡粉紅色?！?/br>
    尼克給它找了張椅子，Agro乖巧地爬上來，似乎早已習慣參與這樣的游戲。

    有些游戲對成年人來說會很無聊，尼克卻珍惜和喜愛這樣的游戲時光。有時他會回想起利奧開槍的樣子，想起他站在尸體中間為打空了的彈夾填充子彈的模樣，而同樣的專注現在只會出現在思考下一步棋該怎么走，或是苦思冥想某個猜謎游戲的答案上。當有人從利奧手上拿走槍，他就又恢復了對這個世界的好奇和向往。

    不管多幼稚，他們在旅途上玩遍了孩子們的游戲。

    “看來Agro要贏了。下一步你要走哪里？是這里嗎？”尼克拿起一個粉色的棋子問。

    Agro望著他。

    “那是這里嗎？我猜你要走這里?！?/br>
    “汪?！?/br>
    “好吧，我放好了?！?/br>
    利奧說：“它每次都占掉我想走的格子?！?/br>
    “你得加把勁?！?/br>
    “找個Agro不擅長的游戲?！崩麏W盯著棋盤看了一會兒，正要做出決定時，門鈴響了。

    他們都沒有聽到停車聲，似乎客人是步行而來。兩個衣著古怪的年輕人，一個穿著黑色皮夾克，另一個穿著風衣，對這個季節來說有些太熱了?？吹嚼麏W和尼克在和一只狗玩跳棋，黑夾克笑起來，笑聲中帶著輕蔑。這場面確實有點滑稽，但利奧并不介意，他對外界的評價標準還很模糊。

    尼克問：“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嗎？”

    深夜光顧的客人在店里逛了一圈，從貨架上拿了塊巧克力。

    接著不好的事情突然發生了，穿風衣的人走向收銀臺，掀起外套露出一支霰彈槍，舉起對準利奧。他的同伙帶著手槍。

    “我們只要錢?！彼f，“所有的錢，不要按報警器，我知道它在哪?！?/br>
    他的手槍對著Agro，或許一只大狗看起來比兩個玩跳棋的人更危險更有攻擊性，但Agro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沒有狂吠，沒有威脅式的低吼，反而非常安靜地跳下椅子，蹲在貨架旁的角落。

    “真是只聽話懂事的狗，希望你們也能像它一樣乖巧，這樣誰都不會受傷?！?/br>
    “冷靜?！蹦峥苏f，“我們不會碰報警器?！彼麚牡氖悄侵环旁诎鈾C上的手指會不會因為激動和亢奮而失控。他們可能不是頭一次搶劫，可依然讓人感到情緒緊張。

    “把錢給我?！蹦弥睆棙尩膿尫藢麏W重復了一遍。

    利奧順從地打開收銀機，里面的錢不多。對凱文來說，獨自經營一家便利店已有些疲憊和艱難，但他的堅持不僅僅是為了收入。一份持之以恒的工作，一個日漸衰老遺忘過去的妻子，一些能陪他在長凳上閑聊幾句的匆匆過客，或許這就是生活，收銀機里的硬幣和紙幣不過是真實生活的映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