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br>
    “也包括你自己么？”

    “不知道?！崩麏W說，他確實不知道，可就連“義務”這種詞也出現在他的腦海里了。他將會退化成一個不分敵我的殺人狂。

    “你給了我很多愛?！崩麏W繼續望著他，“如果你不在了，這些愛全都會消失，到那個時候，我就什么都不是了?！?/br>
    當他沒有那么多愛的時候，他至少還有殺戮和憎恨，那些劣等填充物如今已被去除干凈，若失去了愛，他就會變成一個空殼，脆弱、透明、沒有生命。

    利奧吻了他一下，將他擁入懷中。

    “你能辦到，給露比打電話，求他救你?！?/br>
    “為什么要給露比打，你要去干嘛？”

    “以防萬一?！?/br>
    “會有什么萬一？”

    “再見，尼克?！?/br>
    利奧把他塞進下水道的入口，尼克感到腳下一空，幾乎要摔下去。利奧抓住繩子，慢慢地往下放。

    人太過分了，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喜歡為他人決定命運。

    尼克想爬上來問清楚，可只有一只手辦不到。

    忽然間他心如刀割。

    利奧為什么要說“再見，尼克”？

    下水道的氣味讓他頭暈目眩。

    “利奧?德維特?！彼麤_上面大叫，“我等著，要是你不把我拉上去，我會一直等下去?！?/br>
    他的腳碰到了地面，繩子一下就松了，從上面掉落下來，四周一片漆黑。

    尼克坐在地上，仰望著頭頂的黑暗，幾只受到驚嚇的老鼠從他身邊跑過，似乎有水滴的聲音。他淚流滿面。

    他想跳進那不知在什么地方的地下污水里，他想用鹽酸把自己沖個體無完膚。

    如果沒有剛才那種下意識的自殺舉動，也許利奧不會把他趕走。他們說好要一起行動的，可他把利奧嚇壞了，不敢再和他冒險。他后悔莫及。

    尼克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傷口，肩膀和左腿的還不太嚴重，主要是右腿，這樣一來他行動不便。也許亞利克斯打得就是這個主意，要是利奧執意帶著他這個累贅，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逃出去。

    他用沒受傷的手取出手機，白光在伸手不見五指的下水道中驚人的耀眼。

    尼克愣了一下，仿佛不習慣這樣的光線，過了一會兒才開始撥號碼。

    電話鈴響了兩次，是露比本人接的。

    “喂，尼克?！彼幌戮筒聦α?，“東西我收到了，干得好，你還活著么？”

    尼克過了好久才能說話：“利奧讓我打電話給你?！?/br>
    “他也活著？”露比的聲音聽起來很輕松，就像在聊一個有趣的話題。

    “我受了傷，利奧不在我身邊?！彼穆曇魠s有些發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說出這些話的。

    “噢?！甭侗日f，他故意延宕，“他為什么讓你打電話給我？既然你們已經完成了任務，應該趕快離開，有了這些證據，家族遲早會覆滅?！?/br>
    尼克試圖說話，但他的聲音被自己的手掌捂起來，他被自己搞懵了。

    “喂？尼克，你在聽么？”

    “是的，我在聽?！蹦峥苏f，他爬不上去，他想知道利奧在干嘛，后來他聽到自己斷斷續續地在說話。

    “我幫不上忙，我他媽的什么都干不了?！?/br>
    尼克雙腳分開坐著，肘部撐在膝上，手指插進頭發里，直接對著骯臟不堪的地面講話。

    露比沉默了一會兒，電話里傳來輕輕的嘆氣聲。

    “夠了吧?！甭侗日f，“我一直奉行想做就做的原則，既然是你自己的決定就算失敗了也不要后悔?！?/br>
    “我還能做什么？”

    “你現在在哪兒？”

    “下水道，我不知道能通向哪兒，他讓我在這里等著，可又說再見。他為什么要說再見？”

    “是啊。為什么？真不像他的風格?！甭侗日f，“他希望你好好想想這句話?！?/br>
    尼克想起父母對他說再見時的情景，在暴風雨的海里，mama里已經撐不住了，陷入半昏迷。爸爸托著他的背，他記得mama無意識地一遍遍吻他的臉和額頭，后來就沉下去了。

    “再見，尼克?！?/br>
    后面好像還有一句，但是風浪太大了，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什么也沒聽到。

    從那時起，他對“再見”這個詞感到諱莫如深，他猜不透這個詞要表達的意思。

    “別擔心?！甭侗扔终f，“利奧不會出什么大事?！?/br>
    按照露比以往的習慣，他大可以到最終才公布答案，可是他忽然心軟了。

    “雖然我不知道實際情況如何，但利奧并不是一個人?！?/br>
    “還有誰？”

    “尼克，我只有兩只手，還能有誰？你應該相信我也相信利奧，你相信他么？”

    “我相信?！?/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