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松?！彼皖^說。

    “我活著么？”利奧問。

    “是的?！?/br>
    “我活著?！?/br>
    “是的?！?/br>
    利奧感到他在沖刷著他，就像一片海浪，每一次涌來就把他身上凌亂的痕跡沖刷得一干二凈。

    他第一次露出痛苦的表情，也許這正是尼克想看到的。他希望看到他的痛苦，以免因為他有意掩飾而使自己忽略了這種痛苦。

    利奧的右手緊緊抓著什么，是那張揉皺了的錫紙。尼克把他的手指掰開，把食指放進自己嘴里。利奧的手指上還留著巧克力的味道，不是血腥味，是甜味。

    尼克讓那股味道久久地在舌頭上停留，然后他閉上眼睛，情欲像巨浪一樣涌來，把他們一起淹沒。

    ——我夢見那個小姑娘的男朋友變成了一條魚，他們一起回海里去了。

    “我的美人魚?！?/br>
    利奧低聲說，他的黑眼睛遙遠而深邃，帶著絕處逢生的表情。

    尼克在他的眉間吻了一下，接著是鼻尖。他們赤裸裸像兩條魚，喘息著，汲取氧氣。

    “我還活著?！崩麏W說，他感到如釋重負，“我還以為自己會死?！?/br>
    “要是會死，我已經死過兩次，你才一次?！?/br>
    “別這么斤斤計較?！崩麏W弓著背，用手肘撐起自己，他吻了尼克的嘴角，心懷感激。

    “我做了一個決定?！?/br>
    “什么時候？”

    “就剛才，你要聽么？”尼克問。

    “說說看?！?/br>
    “我要和你一起去?！?/br>
    利奧有些不解：“去哪兒？”

    “家族，你要去的地方?！?/br>
    “不?！?/br>
    “只要一點點信任?！蹦峥苏f，“只要你相信，我就能做好?！?/br>
    “不行?！?/br>
    “為什么不行？”尼克用手指撥開他的黑發，他的額頭沾滿了汗水，“除了不會后空翻，我什么都能做到?！?/br>
    利奧沉默了一會兒，他說：“我也不會后空翻，干嘛要會那個？”

    他們同時大笑起來。

    出發的時間推遲了一天，露比對此并無反對意見，即使他聽說尼克要一起去也絲毫不覺驚訝，甚至還免費讓他們使用地下射擊場。

    “我不喜歡控制別人的行動，因為若不是心甘情愿，遲早會出事?！?/br>
    “這想法很好，值得推廣?！卑瑐愓f。

    “他打算讓他干嘛？背著急救箱等著給他包扎傷口？”

    “一定比這個強?！?/br>
    “好吧?！甭侗日f，“至少他愿意干，不管是什么活兒?！?/br>
    “我要走了。刺客先生正到處找我呢，代我祝他們好運?！?/br>
    “我會的?！?/br>
    露比望著正往手槍里填子彈的利奧說：“祝他們好運?！?/br>
    靶子上布滿了彈孔，但是距離中心還很遠。

    “很不錯?！崩麏W說，“至少你還能找得到目標?！?/br>
    尼克放下槍說：“我對自己的視力很有信心，也許還需要一點……嗯，節奏感?！?/br>
    “是的，節奏感?！崩麏W盯著他的眼睛，忽然抬起手臂隨便往靶子上開了一槍，正中靶心。

    “喔，你是怎么做到的？”

    “讓射擊變成一種習慣，而槍械是你身體的一部分?！崩麏W說，“但是你不用把這放在心上?！?/br>
    “什么意思？”

    “我們去掉殺人這一環節，因為你不會殺人。給你槍只是要求你保護好自己，尼克，我要你仔細聽清楚。無論遇到什么危險，都要把活命放在首位。不要冒險，不要反對他們，一直等到我來為止?！?/br>
    “你不會是要我去觀光的吧?！?/br>
    “我不是開玩笑?！?/br>
    “我也不是?！蹦峥藱z查著手里的槍，現在他也搞得自己一身硝煙味。

    他說，“你知道我是認真的。如果你被困在荒島上，剩下的食物還夠做最后一次探險，你會怎么辦？你會冒險去找出路，還是繼續消耗食物枯坐等死？”

    “我會去找出路?！?/br>
    “我也會?！蹦峥藫Q上新的彈夾，聽到卡榫發出“咔”的一聲。他抬頭望著利奧，然后又抬起手臂，舉槍對著遠處的槍靶。一連串子彈射擊的聲音響起，在整個射擊場中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