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的光透過骯臟不堪的窗簾，外面似乎不太亮，看來今天的天氣并不好。

    利奧已經起床了，洗漱完畢開始整理東西。

    “快點?！彼f，“我們要走了?！?/br>
    尼克起來匆匆洗臉刷牙，水池里的水漬也夠臟的。他在漱口時，耳邊忽然傳來警報器的聲音，先是在很遠的地方，接著似乎穿過了公路，由遠而近。這聲音讓他心跳加速，忍不住要沖到窗邊往下看一看。

    利奧也聽到了這聲音，但是他手上沒有停，只是說：“快一點，從后面下去?！?/br>
    尼克剛從廁所里出來，他就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往后面的通道走，沿著長長的鐵梯下樓，然后鉆進一條小路。利奧昨天把車停在那里，好像早知道會遇上這種事。他總是把一切都設想周到。

    “我們要換一輛車，把你的車賣了，換一輛舊車?！?/br>
    “我能反對么？”

    “不能，現在我來做決定?！?/br>
    “那你就做決定，不必告訴我下一步干什么?！?/br>
    利奧恢復了他慣有的面無表情，仿佛昨晚的游戲和對話都是幻覺。

    他將車開得飛快，瞬間就把警笛聲拋在了腦后。

    尼克坐在副駕駛座上，氣氛有些緊張。利奧順手打開了收音機，他像按電視頻道一樣不斷換臺。尼克知道他為什么這么做，按照利奧的說法，他們正在逃亡，就像昨晚那個電影一樣，區別只是他們之間沒有愛，也不會zuoai。利奧在扮演約翰這個角色，他不希望身邊的人心懷恐懼，這樣會拖他的后腿。和他想象的一樣，尼克確實處于高度緊張狀態，全身肌rou緊繃，牽拉著他的脊椎。今天晚上恐怕連汽車旅館也不能過夜，直接在車上睡覺是最安全的。

    利奧把電臺頻道停在一首慢歌上，男人低沉沙啞的嗓音唱著：“我愛琳達我真愛……”

    開車的人神情自然，從從容容，就像去超市。他們上了公路，路上車流不多，經過檢查站時他們交換位置，尼克僅僅被要求察看了一下駕駛證。利奧隨時能夠從車座底下抽出槍，只要對方有一點懷疑就會遭來殺身之禍，幸運的是這一切并沒有發生。

    “如果他們攔住你，你會不會開槍？”

    利奧說：“也許會，但我可以不殺他們，除非他們想殺我?！?/br>
    這是一項原則，尼克似乎松了口氣，至少他還有原則。

    車子一路向北開，然后離開公路開進了一個簡陋的地下修車場。那里似乎荒廢了很久，到處都是廢銅爛鐵，有的卷簾門上涂滿了色情涂鴉，大張著腿的交際花和肌rou男。

    利奧下了車，獨自去和車場的老板交談，他們同時看著這邊，似乎談妥了。

    “快下來，我們有一輛新車了?！?/br>
    尼克對此不抱任何希望，“新”車看起來就像一堆廢品，但至少還能開得動。

    “別看它樣子差，但性能很好，會讓你大吃一驚?！边@是那個jian商說的，他看起來就是一副要榨干別人的樣子，因為他自己已經被榨干了，雙頰就像掏空了的動物rufang。

    “接著去哪兒？這輛破車能堅持多久?！?/br>
    “不用太久?！崩麏W說，“很快就到，你的車為我們換得了路費，下一個超市去買些吃的?！?/br>
    尼克轉頭去看窗外，外面是一片灰蒙蒙的煙塵，還有陰云密布。

    等到裝滿食物的牛皮紙袋放進后車座后，利奧的神情看起來愉快多了，吃的東西總能令人精神振奮，但尼克并不覺得高興，因為他從小就得到過告誡，無論是在海中還是在陸地上，永遠不要放松警惕。

    傍晚時分，他們停在一個小鎮的酒吧門外，男人們在外面聚成一堆，利奧把車停在陰暗的小巷里，尼克覺得他大概不打算要它了，因為他們下車時并沒有鎖門。那鎖能有什么用呢，只要用力搖幾下誰都能打開，這車令人大吃一驚的地方肯定不包括防盜，而是根本提不起讓人偷盜的欲望。

    Agro跟著尼克下車，它剛吃飽，利奧為它買了狗糧，至少這點沒有讓尼克cao心。不過他們被攔在了酒吧門口。

    “狗可不能進去?！?/br>
    “為什么不能？”利奧看著門外的男人，他們的眼睛盯著他，橫眉怒視著他的臉，好像要把他剝光，搶光他所有的錢。

    “這里沒有關于狗的娛樂活動，除非你會和它一起表演性游戲?！?/br>
    他們哈哈大笑，目光骯臟，他們一定認為他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帶著一條寵物狗來找樂子。

    “我說，讓它進去?！?/br>
    利奧把手放在外套口袋里，他看起來一點也沒有生氣，只是用自己擋住了男人們的視線和身體讓尼克和Agro進門。

    “你究竟來這兒干嘛？”一個男人抓住他的肩膀，因為他的樣子看起來很欠揍，需要有人把他拖到角落里去揍一頓。

    利奧躲開了他的手，并看著他。

    “你不是個好看門人，強尼去哪兒了，他比你懂得看人說話。你的胸膛太挺，下巴昂得太高，臉上沒有讓人看輕的表情，這樣很容易遭到敵視?！崩麏W提醒他，“我想你應該很清楚，來這里的都是些什么人，有人在校園里尚且卑躬屈膝，唯恐遭到槍擊，你應該穿好防彈衣，帶上幾支槍站到角落里去，這樣你能干得長久些。如果強尼是在這里被槍殺的，你接替這工作更該小心謹慎?！?/br>
    他說完后經過這些人的身邊走進酒吧，沒有人再跟他說話，他們只是盯著他看，利奧偶爾還能聽到他們在小聲嘀咕。他們在喉嚨里發出對他的憤恨，可又不敢說得太過火。

    他們準是嚇壞了。

    尼克也感覺到利奧身上散發出的危險氣息，仿佛夜晚給了他某種神奇力量。

    酒吧的內部并非想象中那樣濃煙滾滾頹廢詭異，而是充滿了懷舊氣息，有一架半新的鋼琴，有漂亮的女招待?？梢韵胂竽硞€特別的日子大家聚在一起互相舉杯對彼此說：讓我們來倒數，三、二、一，二十世紀到此為止了。

    利奧把尼克帶到角落的座位里說：“在這里別動，我很快就回來?！?/br>
    “我們為什么要來這里？”

    “記得么，我說過要找幫手?！崩麏W一只手撐著座椅看著尼克說，“我一個人不是他們的對手，所以必須找幫手?？墒俏覀兊腻X不夠?！?/br>
    “你要找什么幫手？”

    “當然是殺手。我只能用這種方式解決問題?！?/br>
    尼克看看他身后的吧臺。

    “為什么來這兒找？”他問。

    “因為這是我們這樣的人愛來的地方，表面看起來沒什么特別，實際上是個巢xue。當那些職業殺手沒有任務時，他們都會來這兒，閑聊、分贓、吹噓戰績，其中不乏高手?！?/br>
    “你也是？”就像吸食迷幻藥，尼克對這一切陌生得仿佛誤入魔幻世界。

    “我也是?！崩麏W說，“但我只是偶爾來，因為我和他們不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