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闋離歌長亭暮_分節閱讀_75
和尚默默把長弓背回背后?,F在他覺得自己應該用不到那件武器了。 兩人在山林西北方逛了兩個時辰,把羌活的根都刨光了。然后曾沛林把和尚送下山去。 路上,曾沛林問和尚:“你采了這么多年藥,他關節就沒好點?” 和尚嘆氣:“幾年前傷的狠了——有人把他肩膀來回卸了幾十次,已經成習慣性脫臼了,現在他端個碗胳膊也能脫一次,然后自己裝回去。天氣稍微陰一些就疼的打滾。前幾天鬧梅雨,藥快用完了,所以我再來采點。其實這藥也治不好他的傷,就是能稍許讓他好受些?!?/br> 曾沛林跳起來拿蒲扇拍他腦袋:“藥沒用你每年來采???!得了便宜還賣乖,老骨頭三天才幫你集了半框!” 和尚靈活地跳來跳去躲避他的攻擊:“阿彌陀佛,施主稍安勿躁?!?/br> 曾沛林停下直哼哼。其實他還是很愿意聽和尚說說那個“他”的事情的,和尚平時話不多,難得說兩句還噎死個人,也就說起“他”的時候才會滔滔不絕。 明空采完藥回到平涼山上的大和寺,天已經黑的差不多了。他跑到伙房,伙房早就熄火了,他只好饑腸轆轆的回到自己的僧房里,意外地在桌上看到了一碗已經冷掉的齋面。 津津有味地吃完齋面,他把簍子里的藥材全部倒出來,一堆一堆分好扎起來,取了兩袋熟稔地開始煎藥。 過了一會兒,房門被推開,另一個和尚走進來,看見明空正坐在爐子前扇扇子,微微蹙眉:“明空師弟,你又去采藥了?” 明空一手托著下巴,堪堪打了個哈欠:“是啊,明凈師兄?!?/br> 明凈在門外站了一會兒,走進來關上門,嘆氣:“明空師弟,我并不需要這些藥……” 明空根本不看他,搭拉著眼皮盯著鍋爐升起的裊裊白煙:“明凈師兄,明凈師兄,明凈師兄。是你大半夜疼的大喊大叫吵我睡覺。藥你不想喝就算了?!彼焉茸右粊G,用鉗子弄滅了爐里的火,解開衣襟翻身上床,說不管那藥就真的不管了。 明凈愣了一會兒,搖頭笑笑,坐下來看了會兒經書,又輕聲走到床邊看明空。明空其實頭一沾枕就睡著了,睡得很熟很安寧,不像很多年前那樣連睡覺都皺著眉頭,不緊緊抱著什么東西就坐臥不安。 明凈看了一會兒,也吹熄燭火爬上了房間里的另一張床。 子時,更深露重,明空被旁邊的呻吟聲吵醒,沒好氣地翻身坐起來,點燃燭火。他走到那個捂著肩膀呻吟的家伙的床邊,發現他滿頭冷汗,卻意外地沒有醒過來。 明空冷冷道:“別以為我當了和尚就沒脾氣的?!彼芟胍荒_把那個掙扎在痛苦的夢境里的家伙踹醒,但剛剛有所動作,卻聽得明凈在呻吟之中呼喚著某個人的名字。 “貞卿……貞卿……殿下……疼……” 明空一下就僵住了。 那種囈語更傾向于一種撒嬌的感覺,是充滿了依賴的。而很多年前還在紅塵之中的明空曾經無數次聽過這個人用這個語氣跟自己說話,但那時他都覺得是虛偽的。如今在夢中,總是假不了了。 明空嘆了口氣,在他床頭坐下,用溫熱的掌心替他捂住肩膀,輕輕摩挲。 “喂,聽說完顏洪藏死了,完顏昭殺了完顏愷,金國大亂?;实叟身椩讫堃呀浖m集十萬大軍向北進發了?!?/br> 明凈沒有回應他。 明空用手將他的肩膀搓的熱了,直到他停止呻吟也沒有放開。 他看著他側躺的瘦削的背影:“有的時候我會想……”停了很久,搖頭:“這樣已是再好不過?!?/br> 天快亮的時候,他重新躺下睡了。 第二天,明凈醒來,第一眼看到的是放在床頭的一碗還冒著熱氣的湯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