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闋離歌長亭暮_分節閱讀_65
秦小樓無畏地看著他,輕聲道:“殿下,手下留情。至少,容我為秦家留后……” 趙平楨微微詫異,把他下巴抬得更高:“留后?你?我沒想到你竟會有這等心思。你要留后做什么?我還以為你天不念地不念,只念你那廢物弟弟?!?/br> 秦小樓不語。 趙平楨驀地站起來:“明日我就把曾紅蓮逐出府去,你若看上她的肚子,就用八抬大轎把她接回府去吧。你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敢碰我的人!” 秦小樓急急道:“不可!殿下,我是一時糊涂……”他雖許了曾紅蓮秦夫人的頭銜,但絕不是現在。若曾紅蓮入了他的府門,只怕日后再沒有哪位官員敢垂涎這名美婦了。 趙平楨厭煩地打斷道:“你糊涂?你可一點都不糊涂!怎么讓我不痛快,你的算盤可是打的清清楚楚!” 秦小樓這可真是冤枉了。他的確不介意趙平楨知道他和曾紅蓮的交易,所以平日來瑞王府的時候也不避諱。但在趙平楨眼皮子下和曾紅蓮偷情,還真不是他的本意。那美婦自那日與他定下交易便開始不遺余力地勾引他,威逼利誘樣樣功夫都使上了,甚至要求先“驗驗貨”,看看秦小樓是否詐她的。且秦小樓全料不到趙平楨竟會如此介懷,是當真一時糊涂了。 趙平楨道:“行了,秦明棟,你那點心思我又怎么會不知道?你要做什么,我又何時誤過你的事?我是氣你,我不過只有一個月的時間就要離京,你偏偏不愿讓我好過。我也不是什么善人,即是這樣,你就回家等著去吧!” 秦小樓著實不知道他究竟想怎樣,腦袋上的骷髏還咕咕冒著血泡,胃里一陣陣惡心翻滾,讓他難過的恨不得就這樣昏過去。 趙平楨殘忍地對他笑了笑:“我這些年,雖是捧著你,卻也不會讓你能有羽翼豐滿脫離我的時候。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你已讓我忍無可忍,回去等著自食惡果吧!” 秦小樓驚惶地想求他,眼前卻一陣陣發黑,沒有求他的力氣。趙平楨無情地丟下他走了,就在他踏出房門的那一刻,秦小樓也脫力地倒了下去。 他很痛,渾身都痛,不知道哪里又扎到了碎瓷,好像已被扎的千瘡百孔了一般。然而他并沒有徹底失去意識,就在那里默默地等著,等趙平楨讓朱立明來為他療傷。但是,朱立明沒有來,趙平楨也沒有回來。 秦小樓不知道等了多久,只覺漫天遍野都是腥紅的血。就在他以為自己或許會死在這里的時候,終于有人來為他堵上了傷口。 曾紅蓮把他抱在懷里,小心翼翼地剝掉他發絲上沾的瓷片,心痛地問道:“你怎么不走?你留在這里,瑞王回來看見你又生氣動手怎么辦?” 秦小樓恍惚想道:九年趙平楨來這是第一次對他動手。從前頂多是泄欲時對他顧慮不周才弄傷了他,但那也是少數。仔細想想的話,趙平楨在大多時候甚至是十分溫柔的。 他被曾紅蓮攙扶著站起來,這才發現自己傷的其實并沒有那么重——至少,他很早以前就可以自己離開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為什么留在那里,也許是以為趙平楨一定會派朱立明來看他,也許是怕一走之后趙平楨火氣更旺……他失血太多,大腦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明白了。 曾紅蓮到底不敢在人前和他太親密,草草替他處理了一下傷口,就讓他自己離開。秦小樓穿著滿是血的衣服扒著墻柱一步一顫地往外走,不時停下來扶墻嘔吐。路上沒有一個下人來攙扶他,人們甚至對他視若無睹,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秦小樓一腳踏出瑞王府的那一刻終于再堅持不住,眼前一黑,徹底昏了過去。瑞王府的守門侍衛仿佛只當他是一只老鼠,粗魯地將他提起來丟到大街上,又走回去值自己的班。幸好秦府的轎夫就在外面候著,眼看主子這么狼狽地被人丟出來,趕緊把他拾上轎抬回府去了。 十天后,秦小樓收到刑部和吏部的通牒,有人告他涉入一樁貪污案,被停職查辦。 第五十九章 趙平楨臨離京的前一晚秦小樓終于從刑部被放了出來。 他出了刑部的大門,東面是趙平楨的瑞王府,西面是秦程雪在的秦府。他穿著單衣在風中默默地佇立了一陣,最后還是往西去了。 他被刑部拘留的這幾日里,秦程雪茶不思飯不想,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卻又無半點辦法。他不知道誰是愿意幫著秦小樓的,誰是恨著秦小樓的,所以他便不知道該去求誰。他想到兩個人應當會站在秦小樓這邊的,一個是顧肖峻,一個是趙平楨。只是他不知道秦小樓會有此一劫全是趙平楨一力所致。他原本也不愿去求趙平楨,便帶病上門懇求顧肖峻救他哥哥。 在這期間顧肖峻也沒得片刻安生。當他知道秦小樓被刑部帶走的時候,驚的幾乎要從椅子上跳起來。秦程雪來求他,他便去求趙平楨,趙平楨卻連見都不見他一面,他又去求自己的舅舅王丞相,王丞相一向都覺得這個外甥腦子不大靈光,看上誰不好偏偏看上秦小樓,還癡心不改了快十年,如今秦小樓終于落了難,他當然不肯伸手搭救。結果捱不住顧肖峻的苦求,他也算是出了點力,派人到刑部問了問,結果問出來的背后勢力居然是趙平楨的人! 這下顧肖峻是徹底傻了眼了。他不知道秦小樓做了什么事居然要讓趙平楨這么狠絕。但他實在不忍看秦小樓受牢獄之災,腆著老臉天天往瑞王府跑,直把個趙平楨氣得牙癢癢,因此還特意吩咐刑部那邊餓秦小樓兩天出氣。 待秦小樓回到府里,秦程雪已病的躺在床上起不來了。 急火攻心、多日未眠、涼氣入體…… 當他看到秦小樓走到他床邊,什么也沒有說,只是顫顫巍巍地向他伸出手。秦小樓一言不發地握住他的手,彎下身抱緊了他。 兩人無言相擁良久,秦程雪語未出,淚先流:“哥哥……” 秦小樓不斷抹去他臉上的眼淚,親吻他的發際:“我在,我在?!?/br> 秦程雪哽咽道:“你不要再離開我……” 秦小樓發狠道:“我便是死,也要死在你身邊!” 自他回京之后秦程雪仿佛變了個人一般,不再對他糾纏,不過問他的事,不再在回廊下一日繼一日地等著他回來,甚至他去趙平楨府也不聞不問,仿佛已不在意他的事。然而直到此刻,他終于再也忍不住?!@么多年來,他還是那個秦程雪,從來不曾變過。 明月何皎皎,照我羅床幃。憂愁不能寐,攬衣起徘徊。 等秦小樓將秦程雪安置睡了,自己干坐屋卻毫無睡意,便披著風衣走到院子里。 他突然覺得,這么多年過去,自己從未走對過一步。若是當初他不曾去攔趙平楨的馬車,若是當初他狠下心將秦程雪丟給趙平楨,若是當初他得了五十兩銀錢便帶著秦程雪遠走高飛…… 他以為自己別無選擇,以為自己每一步都走的最好,然而到了最后,竟沒有一樁事做得對了。 翌日一早,趙平楨出京,秦小樓前去相送。 出人意料的是,瑞王離京和他彼時進京一般悄無聲息,除了一隊隨從之外,沒有任何官員相送。 秦小樓站在城門口,風吹的他衣袂獵獵,頭發遮了半邊臉,削瘦的身形完全被勾勒出來,像是在風中搖擺,下一刻就要被吹散、吹走,只留下一縷青煙。 趙平楨錦袍羽冠騎著馬從城里出來,見他獨身站在城樓下,高高在上地向他伸出手:“上馬?!鼻匦翘ь^看他,只覺他的身姿是不可一世的,就像許多年前,他穿著狐裘抱著火爐坐在馬車里,他穿著單衣滿身傷痕地跪在雪地里。他們的距離還是那么近,又還是那么遠。 趙平楨見他遲遲不應,彎下腰雙手夾著他肋下輕輕一提,將他提上馬來。秦小樓徒然受了驚,驚呼一聲,卻化在風里——趙平楨已縱馬馳騁起來,將跟隨的那一隊人遠遠拋卻在身后。 馬不知跑了多久,在一片平原上停下。趙平楨率先跳下馬,又摟著秦小樓的腰把他抱下來,從頭到尾,好像在提縱一個沒有分量的傀儡。 秦小樓喘著氣問他:“為什么沒有人前來相送?” 趙平楨猛地把他推到一棵粗壯的樹干上,用身體壓住他,瞇著眼渾身散發出危險的氣息:“我告訴他們我未時離京……我只告訴你一個人,我巳時離開……” 秦小樓微微一怔,旋即彎了眼反手摟住他,眼里卻無半分笑意:“那這兩個時辰里,貞卿想要做什么?” 趙平楨猛地將他翻了個身,迫他俯趴在樹干上,撩起他的衣擺,拽下他的褲子。秦小樓頓覺身后一涼,勉力鎮定道:“我……” 話音未落,趙平楨兩只手指已經粗暴地捅了進去。 秦小樓悶哼一聲,登時將所有的話都咽下了。 趙平楨一口咬住他的脖頸,惡狠狠道:“我今日不想看見你裝腔作勢的嘴臉?!?/br> 秦小樓痛的額角滲出冷汗,卻還是竭力用歡快的語氣調笑道:“原來貞卿喜歡用強的……” 趙平楨懶得理他,將手指拔出來,換上正經家伙捅了進去! 秦小樓霎時倒抽一口冷氣,臉上的血色唰一下褪去,死死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叫出聲來。趙平楨掰開他的嘴,從懷里抽出一條絲錦揉成一團塞進他嘴里,冷冷道:“別讓我聽見你裝模作樣的惡心的聲音?!?/br> 秦小樓心里涼涼的,苦笑著想:趙平楨到底是對他厭倦了…… 趙平楨這一次果真是異常的粗暴,沒有半分憐香惜玉之情。待到事畢,秦小樓雖未出血,卻早已痛得麻木了,仿佛半身都不是自己的了。然而趙平楨只是冷漠地抽身而去,甚至連為秦小樓理一理衣衫都不愿,翻身上馬,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我恐怕以你現在的狀態,不適合騎馬回去?!?/br> 秦小樓艱難地翻了個身跪趴在地上,使得自己的傷口不那么疼。這個姿勢又滑稽又可笑,沒有人能想到跟隨了瑞王盡享風光的他還會再有這樣失態的一天。 趙平楨謔道:“用走的還是爬的,秦大人自己隨意?!?/br> 秦小樓不慌也不忙,還抬起頭對著他擠出一點慘淡的笑容:“那明棟就只好在這里等著好心人駕馬車送我回去了?!?/br> 趙平楨道:“你且放心,三天之內,這條道不會有人經過?!?/br> 秦小樓悠悠嘆了口氣,道:“那我就等三天好了?!?/br> 趙平楨冷哼一聲,果然調轉馬頭要走,秦小樓卻突然大聲喝住了他:“趙貞卿!” 趙平楨勒停了馬,卻不回身,只是背對著他。他等了很久,久到深秋的落葉就要在這一刻落盡,他終于聽見身后人極輕聲地問他:“何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