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臣扶良_分節閱讀_32
想到這兒,祁辛回味著舌尖上的刺痛,綿里藏針的滋味。 若不是攸廿及時攔下他的劍,或許,傅望之就是他的劍下幽魂。 “擺駕爭門殿?!逼钚潦謸嶂似鸬腻\盒,雕花鏤空的紋飾上有清淺的藥香。 ☆、近在咫尺 兩炷香的時間,床榻上的人終于肯悠悠轉醒。 攸廿伸出手,一臉關切,“望之,你可覺身體哪有異處?別亂動,小心牽動了傷口?!?/br> 傅望之扶著眼前的手,那滲血的繃帶順著光影斜斜地纏繞在那只手掌上,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觸。 到底,最后對他伸出援手的,還是他一向視如知己的攸廿。 攸廿于他,猶如伯仁。 傅望之抬起頭來,唇角輕暖一笑,“我并無大礙,倒是攸廿你,膽敢攔下國君的劍,就不怕祁辛怪罪?” 說話間,久坐之人在此時起身,未開口,先露出一抹足夠灑脫的微笑。 攸廿聽著他類似責怪的話語,卻在他的眼眸里讀出了十足的調侃。 心底被暖暖的氣息塞得滿滿當當,攸廿端起矮桌上的湯藥,拿起湯匙,輕輕吹了一口才移到他的唇邊,“王上嚴不嚴懲我,我不知道。不過,我倒是該去王上那兒好好參你一本,治你個對王上大不敬之罪?!?/br> 他當真被傅望之的大膽驚住了,沒想到,一向禮數周全的望之,竟敢直呼王上的名諱。 攸廿看著他狡黠的目光,搖了搖頭,甚是無奈。 話音剛落,傅望之咽下一口清苦的湯藥,爾后抿唇低笑,“什么時候,連攸廿你都懂得阿諛奉承了?” 反問的語調。 他偏著頭,倚靠在床榻旁的金絲楠漆柱上,一字一頓的口吻說得人心弦撩動。 他說玩笑話的模樣和語調,在攸廿看來聽來,皆是翩翩美如畫。 攸廿不得不承認,望之于他,已是蝕骨鴆酒,明知不可,偏要為之。 縱使,到最后搭上性命,亦是他此生之幸。 思至此,攸廿也揚起薄唇,與他相視而笑。 那是傅望之頭一次見他笑得如此簡單,其間的情意,一目了然。 倘若以往他能夠裝作迷惘無知,而今,他還能一如既往,漠視攸廿的一番真情么…… 傅望之心下悵然,早有觸動的一顆心,不知是該進還是該退。 他若是承情遂意,最終,定會將他牽扯進這黨羽暗涌的漩渦。 泥足深陷,只會令人生死兩茫茫。 傅望之避開攸廿欲拭去他唇角藥漬的手,再注視著他,黑漆的眼眸里已無躊躇不決的陰云。 “攸廿,我自己來就好了?!?/br> 他抹去嘴角顯眼的藥漬,端過攸廿手里的湯藥,一仰首,將一碗滿滿的苦汁,悉數吞入腹中。 那幽幽空腸,堵塞的是他小心翼翼掩埋的真心。 攸廿與他,今昔知己,亙古不變。 他垂著眼眸,將空空如也的藥碗放置在矮桌上,低首,害怕一抬眼,就看見攸廿殞命的場面。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他寧可玉碎,亦不愿傷及無辜。 傅望之撐著漆柱緩緩起身,在攸廿想要上前阻攔之時,繞過他的手臂,“攸廿,你先回去吧。我,想要小憩片刻?!?/br> 他站立在他的眼前,明明近在咫尺,卻偏偏遠于天涯。 攸廿保持著伸手的姿勢,手心的疼痛遠不如面前人刻意的疏離來得錐心。 他知曉,他與他,僅有一墻之隔。但他,卻不知那處處阻撓的屏障,到底,是何人何物。 “望之……”攸廿嘴角的微笑隱了又現,“外面涼,你還有傷在身?!?/br> 他認識的攸廿,一直將畢生的心思花在了沙場與他的身上。 而他,偏偏什么也沒做,什么也做不了。 想到這兒,傅望之背對著他,再走了一步,本想故作輕松地回首應答,卻不曾想,他的身體比他預料的更加不堪。 失去鮮血濡養的筋骨,遠不如他的意志。 傅望之邁開一步,頷首之間,雙腿已然癱軟。 “望之!”攸廿擔憂地奔來,正欲伸出的手臂怔怔地,凝滯于半空中。 傅望之跌進一人寬闊的懷中。 他驚詫揚首,發頂,低眸審視而來的目光尤為晃眼。 日照斜射。 傅望之松開來人的手臂,踉蹌起身。 門簾被掀開,張公公清了清嗓子,高聲道:“王上駕到!——” ☆、不知二心 銅鼎里燃得正旺的安息香,風一吹,消弭得無影無蹤。 祁辛淡淡地睨了下目光,露出一個極其惡劣的笑容,“怎么,見到孤都忘了怎么行禮了?” 他就站在二人其間,負手,語調平淡。 傅望之與攸廿齊齊一拜,“臣下拜見王上?!?/br> 他與攸廿,皆隸屬于王權。而他,心思詭譎,更不能拿攸廿的錦繡前途去押注。 傅望之挪步向左,手疼膝軟的滋味只有自己能細細體會。 他的面色依舊顯得蒼白無力,祁辛深深蹙起眉,朝著攸廿遞去一個揣度的眼色。 “王上,末將告退?!必ジ┥?,沉聲道。 他不是不知望之對他的避諱,他的執拗,只能以他的退讓告終。 攸廿跨步,踏出了門檻。身后的視線,是傅望之彌望的虧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