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事故_第123章
“以前我沒事干,沒地方去,就會騎著自行車亂逛?!币邹H微微瞇著眼睛,看著這個印下了他無數身影和心事的地方,“我喜歡來這里,把車騎得特別快,然后送開車把,沖下去?!?/br> 松開車把…… 許唐成明白了他想做什么,心里一驚,回頭看他。 接收到他帶著震驚與膽怯的目光,易轍朝他笑了笑:“你相信我嗎?” 他問得再溫柔不過,但后來許唐成回想,那語氣、音量分明是故意蠱惑,使得他幾乎沒有思考,就已經點了頭。 “那待會你閉上眼睛,這樣更刺激?!?/br> 易轍沒有給許唐成后悔的機會。在說完這句話,他就重新騎起車,快速加速。自行車離斜坡越來越近,坡的斜率也被許唐成估計得越來越準準,攥著車把的手越來越緊,心跳得越來越快。 在許唐成不由自主地咬緊了牙關時,他聽到頭頂穿來易轍的聲音:“閉眼?!?/br> 到斜坡了。 許唐成來不及再想,他猛地閉上眼睛,與此同時,一只手臂緊緊攬住了他。許唐成的腦袋抵著易轍的胸膛,所以他能感覺到他劇烈的呼吸,甚至是在強力跳動的心。那只手臂越收越緊,像是要將他摁進胸膛。 緊接著,身子向前傾,因為速度和恐懼,許唐成的手和腿都像失重般軟了一下,他下意識地尋到那只橫在他胸前的胳膊,死死攥住。他喘不過氣,微微張開了嘴巴大口呼吸。擦著耳廓飛馳而過的風像是在朝他嘶吼著激昂的進軍曲,激得他手心迅速布滿了汗,潮濕到混亂。 從小安分到大的人輕易擋不住這種混亂的攻擊,許唐成不知怎么就睜開了眼,而入眼的畫面讓他一愣,然后清醒過來,又迅速將眼睛閉上。 車子停下時也是迅猛的,一個急剎,帶著四十五度的甩尾。因為慣性,許唐成朝前傾了身子,他趴在車把上,有兩秒大腦都是空白的。 在恢復意識后,他聽到易轍以稍啞的聲音在問:“好玩么?” 冬天的太陽不是黃色的,是白色的??斓街形?,太陽瘋得厲害。許唐成撐著手臂,轉頭去看易轍,他的臉就在太陽光的背景下,但比太陽還灼人。 或許每個人體內都隱匿著瘋狂的因子,平日不會露頭,甚至一生都不會有所表現。只有遇到了正中靶心的那份刺激,它們才會像是找到了出口般,在血液里瘋狂涌動。這刺激是什么,要因人而異,有人是極限運動,有人是用尖銳的話語刺傷別人,有人是要去征服,還有人是關于性的晝夜狂歡,許唐成沒摸清楚能刺激到自己的到底算是什么,但他確定,這一刻,這張臉就是。 狠狠吞咽,帶動喉結,許唐成這才下了車。 他站在那里回望了斜坡,再重新看向易轍,再次確定自己剛剛看見這場臉時,產生的沖動并不是錯覺,刺激到他的不是方才的俯沖,而是這個過程中的易轍。這種認識讓許唐成覺得荒謬又奇妙,他竟然在兩個人沒有肢體接觸、沒有曖昧的情況下,有了強烈的性沖動。光是看著易轍的那張臉,他就想扯開他的衣服,在他帶著侵略性的目光中狠狠吻他。 許唐成自嘲一笑,他忽然想,以前,他是不是還是沒太懂愛情的模樣,委屈易轍了。 不至于真的在這里做出什么來,但在上前一步,吻住易轍時,他還是表現出了不同往常的熾熱與迫不及待。 易轍先是一愣,而后將他勒在懷里,回應亦是同樣的熱烈節奏。 一輛大貨車駛過,噪聲成了這幕瘋狂的背景音,噪聲也是旖旎熱烈的。 許唐成也不知道他們吻了多久,但等到停下來,他感覺到嘴唇是酥麻的……很過癮。易轍還坐在車上,這樣的高度,剛好能夠讓許唐成將頭抵在他的肩上,平復著呼吸。 有一只手在自己的后背輕輕拍著,許唐成的一句回答遲了太久,但還是來了。 “好玩?!彼p聲在易轍的耳邊說。 他們維持這個姿勢待了很久,誰也不動,誰也不提要走。 最后,是易轍先有了聲音。 “唐成?!?/br> 他說完停了片刻,然后很輕地,親了親許唐成紅著的耳垂。 “你和……” “易轍?!痹S唐成發聲打斷他,才發覺自己的聲音竟然是顫的,可是他又分明已經從剛才的刺激中重新平靜了下來,不該再有這樣的聲音才對。他用另一只垂著的手也抱住了易轍,深吸一口氣。他提著氣,輕聲祈求:“不要這樣?!?/br> 他猜到了他要說什么,他想制止,想阻攔,易轍卻一如往常那樣,不肯回心轉意。他太了解易轍了,易轍這個人,不會試探,不會周旋,決定了,就是決定了。 易轍也抱住許唐成,但沒有用太大的力氣,只是讓手臂和身體形成了一個閉合的圓,圈著懷中人。 “你和阿姨他們一起去南方吧?!?/br> 冬天的衣服厚,所以易轍沒感覺到肩上的變化,直到許唐成克制不住地發出了泣聲,易轍才知道他哭了。 按理說他該急得團團轉才是,可易轍只是垂著頭,將手臂收緊了些,然后一下一下拍著許唐成的后背。 他知道許唐成是舍不得家人這樣痛苦的,這么長時間,他不過是為了他易轍在挺著,強行讓自己硬著心腸,傷害著自己的父母。 易轍想起那天晚上,許唐成在陽臺上認真地對他說:“我不會離開你?!彼嘈旁S唐成的話,相信再怎么難,許唐成都會留在他的身邊,可他怎么舍得這樣拉扯許唐成。 這道選擇題有兩個選項,但許唐成不能被劈成兩半。 現在許唐成還能偷偷回家看家里人,等他們去了海南,許唐成要怎么辦呢?易轍沒有親情,所以他不懂這種牽扯,但他知道,許唐成是愧疚的。連他對著奶奶遞過來的茄子都會愧疚,許唐成又承受了多少。 “我和他們一起走……”許唐成問,“那你呢?” “我是男人?!币邹H本來也以為自己在這一刻也會哭出來,可他沒有,甚至,他還笑了一聲,才接著說:“扛得住?!?/br> 其實說分手是個可難可易的事情。兩個人都不愛了,一句分手,皆大歡喜,各奔天涯;一個不愛了,一個還愛著,那一句分手,就是一人解脫,一人痛苦;可若兩個都還愛著,先說出那句分開的人,大抵會更痛一些。 更何況,是一句分開,推開一整個世界。 許唐成止不住眼淚,他甚至在后悔,如果他們注定要走這樣的一條路,他怎么會讓易轍成了那個先離開的人。 許唐成回到家,已經過了午飯時間。奶奶知道他回來,從屋里迎出來,笑得開心極了。 “吃飯了沒有???” “吃了?!痹S唐成打起精神,和她說了幾句話。發現奶奶耳朵上掛了一個新的助聽器,許唐成笑了笑,問:“換助聽器了???” “啊?!蹦棠掏蝗缓吡艘宦?,撅了撅嘴,說,“原來那個壞了,我說讓他們給我找地方修修去,結果他們倒好,瞞著我給我買了個新的?!?/br> “挺好的,”許唐成趕緊說,“新的聽得更清楚,這東西也跟手機似的,老得更新換代?!?/br> “換什么啊,挺貴的?!蹦棠逃植惶吲d地嘟囔了幾句,許唐成又是哄又是勸,總算把這頁翻過去了。 奶奶在,周慧也沒和他說什么別的。許唐成陪奶奶說了會兒話,又去許唐蹊屋里待了會兒,接下來的時間便一直在客廳坐著。坐得難受,快到晚飯時他說頭疼,要睡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