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事故_第7章
易轍還是搖了搖頭。 因為還是夏天,易轍只在包完傷口以后,套上了那件被剪掉了一只袖子的T恤。傷痕累累的黑色T恤,配上肩頭的白色繃帶,看上去真的有點狼狽。許唐成已經困得睜不開眼,他開始考慮,到底是使用武力把這個重傷人員拽進去簡單,還是要繼續曉之以理。對比了兩人的身高之后,許唐成還是選擇了后者。 “不管我父母……” “唐成哥?!?/br> 許唐成剛剛開口說話,忽然被易轍打斷,困倦使得他的反應也慢了半拍,他呆了呆,回道:“???” 易轍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為什么,他對著眼圈微紅的許唐成,匆忙扔下一句“不用管我,你早點休息”,便頭也不回地跑下了樓梯。 他這一系列的動作,讓許唐成措手不及。時間實在太晚,他在樓道里不敢大聲喊,只壓低嗓子叫了他一聲,然后匆匆關上家門門,追了出去??上铝藰?,茫茫的夜色中哪里還有易轍的影子。 第二天晚上,許唐成碰上了向西荑。她穿了一條酒紅色的連衣裙,正一邊罵著一邊用尖尖的高跟鞋奮力踹著門??匆娫S唐成出來,她笑了一聲,手夾著煙送到嘴邊,大呼出一口氣:“小兔崽子把鎖換了?” 大紅色的指甲,大紅色的嘴唇,慘白的煙卷和輕飄的煙,若是放在電影里,該是一幀充滿了厭世美感的美人畫面。 美人。即使是許唐成,也不得不承認這一點,向西荑這種讓人退卻的氣質,不是每個上了年紀的美女都能有的。無論好壞,她都太特別。 許唐成垂眼,客客氣氣地說:“不知道?!?/br> 一直到下樓,他還能聽到樓上巨大的踹門聲響,摻雜著愈發難聽的罵聲、詛咒聲。 說來也奇怪,那天之后,許唐成又回家了好幾次,都沒有再碰到易轍,對面就像從來不曾住人一般安靜。許唐成并不知道易轍有沒有手機,所以雖然擔心,他卻沒辦法聯系到他。倒是有一天上午,他買菜回來,碰上了一個女生。 那個女生正小心翼翼地趴在易轍家的大門上聽里面的動靜,見到許唐成,立即站直了身子,不好意思地笑著朝他點了下頭。 許唐成走上去,看到她敲了敲門,似乎是在確認里面沒有人之后,才摸出一把鑰匙。 他奇怪地看著她,猶疑了一下,還是禮貌地開口問道:“請問,你是易轍的朋友嗎?” 女生被這突然的聲音嚇了一跳,她猛地回過身,看向眼前這個拎著一兜菜的男人。 “啊,對……是,”女生結結巴巴地說,說完,像是想到了什么,忙擺手強調,“不是小偷,我幫他拿點東西?!?/br> 許唐成點點頭,稍微放下心來,又問:“他怎么了?” “他……”女生剛要說話,又猛地打住,她緊緊地抿住唇,“嗯”了一長聲,“沒事,周末嘛,我們要出去玩?!?/br> 女朋友? “早戀”一個詞在許唐成的腦袋里冒了個泡,然后被他迅速戳破了——誰還沒點小情愫,談戀愛總比打架好。 許唐成沒再多想,應了一聲。 趙未凡拎著易轍要的東西回到醫院,看到他還躺在床上,身殘志堅地舉著胳膊做理綜卷子。 “東西給你拿來了,鑰匙,”趙未凡把鑰匙遞給他,又不放心地叮囑,“收好了,別再丟了?!?/br> 易轍哼了一聲,眼都沒斜:“放那吧?!?/br> 幾分鐘之后,他把最后一道生物大題做完,閉上眼,將卷子甩給趙未凡。趙未凡從兜里掏出根紅筆“刷刷”地判完,然后把256分的卷子抖到易轍面前:“少年,繼續努力?!?/br> 易轍睜開半瞇著的眼,看了看那卷子,問趙未凡:“你多少?” 趙未凡微微一笑:“288?!?/br> 易轍扯過卷子,悶聲開始看錯題。 趙未凡看見他一臉不服氣的樣就想笑,她挪了挪凳子,笑瞇著眼睛湊到易轍腦袋旁邊:“來,讓你敬愛的學習委員給你講講?!?/br> 易轍警告地看了她一眼:“別找抽啊?!?/br> 趙未凡一點也不懼他的黑臉,好脾氣地接著笑:“哎喲,256就256嘛,你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的?!?/br> 趙未凡能和易轍成為朋友,任誰都不敢相信,誰也不知道為什么。但也就奇了怪了,易轍就堅定不移地罩了這么個平凡姑娘許多年。甚至有人傳,易轍還曾經沖冠一怒為紅顏,把幾個嘲笑趙未凡胖的男生揍了個底朝天,還列成一排,挨個鞠躬,挨個給趙未凡倒歉。 易轍錯的題不多,而且大部分是生物化學中需要記憶的部分。趙未凡三言兩語點撥完,看著正皺著眉頭,姿勢很別扭地在書上勾勾畫畫的易轍,忍不住說:“你說你,是不是腦子不太好咯,有你這么找架的么?” 那天早上她到學校,就聽說易轍和七中的一幫人干了一大架。新聞都傳進了一中這個與世隔絕的實驗班,自然是十分勁爆的。趙未凡抱著一摞數學卷子,聽著班里幾個算是比較淘的男生一人一語地議論著易轍。 “我靠,單挑了一幫啊,雖然還是被揍了個半死,但是也太牛`逼了吧,找死也不是這么個找法啊?!?/br> “看這回老杜怎么弄吧,不是說上次他打架,年紀主任要把他從實驗班弄出去,結果老杜沒同意么,這回……我看懸了,你們說老杜還扛得住么?” “我看夠嗆……要是他成績特別好沒準老杜還能更堅決點……” 趙未凡木著臉走到他們旁邊,把手中的卷子往桌上一拍:“101?!?/br> 幾個男生的討論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打斷,他們將目光凝在她身上,不知她在搞什么鬼。趙未凡沒理他們,坦坦蕩蕩地走到易轍空著的座位旁,在桌上放了另一張卷子。她其實很想把上面的分數念出來,讓旁邊的幾個人聽聽,誰是那個成績不“特別好”的。但她又知道,有些人根本聽不懂你的言外之意。 易轍自然知道別人是怎么議論他的,甚至他還知道沒被傳播出去的部分。那天干完那慘烈的一架,易轍躺在醫院的急診病床上,一直挑他事的那個一直坐在一旁死瞪著他。易轍實在看得煩,就跟他說:“別瞪了,不說好剛才結了嗎?!?/br> 他云淡風輕的一句話,把那人弄得躥火。 “你他媽到底是不是傻`逼??????”那人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上次臺球廳一架,易轍他們也算是贏了一面,他怎么就沒事找事上來找架了呢,要找也該他們去找啊,輪得著他么? 他呲牙咧嘴地忍著護士并不輕柔的動作,罵罵咧咧地問:“老子的傷剛他媽好點,又他媽跟你干了一架,懂不懂規矩啊你?都不他媽給人喘口氣?” 易轍越聽越煩,心想,他媽的他媽的,你他媽的累不累。 他看了他一眼,皮笑rou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我說過了,我不混了,一次解決清了,省得麻煩?!?/br> 那人被酒精殺得直流汗:“不混個屁!” “是不混了,”易轍看著天花板,忽然認真地說,“高三了,我該學習了?!?/br> 那個人愣在那,用一種震驚的眼神看著易轍。 估計是實在不知道說什么了,半晌,他啐了一聲,罵道:“靠,傻`逼?!?/br> 這回易轍沒像以前一樣,用拳頭讓他閉嘴,他現在也動不了,也不想再爭這些個。他沒什么感情地看了他一眼,一聲不吭地躺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