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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采覺著隨著少年而來的還有一道隱藏在水下的青色光影,那光影面積極大,令人望而生畏。 蓮二將下巴搭在池邊,好奇地打量阿采。 四目相對,好一會兒沒人說話。 這時,阿采身后傳來腳步聲,竟然是河神大人回來了。 這些年來,阿采從未見河神發過火,但這一次,卻破天荒地看了個現場。 這兩位實在吵得太兇,一個說不是告誡過你不要出水面嗎? 一個不滿地抱怨憑什么你整天在外面自由自在,我就要被困在水底不見天日! 到了這時候,阿采才終于恍然,剛才她就覺得這少年面容似曾相識,原來是長得像河神??!只是兩人神情南轅北轍,不站在一起還真不容易聯想到一起。 雖好奇他們是什么關系,但阿采識趣地沒有再聽下去,她默默退開,轉身之際,耳邊傳來一道心音:以后,還要天天來看我??! 這語氣,一聽就是那位水中少年說的。阿采覺著這少年很善變,明明剛才還叫自己不要盯著他看,這會兒又邀她天天來,也不知他到底意欲何為? 不過,阿采每日都要照顧蓮花,而且她心里確實還惦記奶奶。第二日自然還是照舊來到蓮花池邊。 而水中少年也不知是昨日與河神吵架贏了還是怎樣,反正阿采來的時候,他已經露著腦袋在水面上等她了。 少年話很多,這也好奇,那也在意,經常問一些稀奇古怪的問題,惹得阿采忍不住大笑。這種日子,就好像是平靜的生活中多了一位伙伴,也因此,令原本循規蹈矩的生活多了許多不一樣的色彩。 阿采和少年對這一點改變都很滿意。他們漸漸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 蓮池邊從此每日歡聲笑語,好似已將世間一切的美好都匯聚過來,其實只是因陪伴引起了相伴之人心境的變化,心境變了,一切就會不同。 就連冷峻的河神似乎也被這氛圍感染,偶爾地會露出一絲笑容。 然而,這份平靜卻沒有持續多久,打破它的是阿采奶奶不堪被村里人嘲笑,投河自盡。這一幕就在阿采眼前的水面上清晰無比地倒映在她的瞳仁里,淚水流下來的時候,甚至連同蓮二的笑容也沖掉了。 蓮二說:“我會把你的奶奶帶回來,所以你不要哭了?!?/br> 阿采說:“可是,就算帶回來,她也不在了,我還想有朝一日能在跟她說說話?!?/br> 蓮二道:“我會讓你天天能跟她說上話!所以,你不要哭,你再笑笑吧,好不好?” 阿采抽噎著,抹著眼淚,用力點頭。 之后,連續好多日蓮二再沒有出現過。 阿采每日在蓮花池邊守著,片刻不敢離去。 直到河神步履蹣跚地出現在她面前,將一個瓶子遞給她,她才發現一直以來豐神俊逸的河神此刻衣袍上多了數道裂口,臉色灰敗,神色憔悴,好似剛剛經歷了一場浩劫。 阿采跪在蓮池邊,愣愣地昂望河神,伸手接過瓶子的那一刻,一股熟悉的溫暖氣息順著手掌鉆入她的心窩,淚水幾乎是頃刻而下,她知道這是她的奶奶。 她捧著瓶子泣不成聲,河神的手輕輕放在她的頭頂,人明明就站在她面前,聲音卻越來越遠,“蓮二還在幽冥回不來,我得去找他。若我三年未歸,你便燒了這蓮池?!?/br> 他遞給阿采一對青色的鱗片,“把它們扔進池里即可?!?/br> 河神轉身之際,阿采一把抓住他的袍擺,痛哭不止,“對不起大人,對不起大人!是我連累了你,是我害了你!” 河神卻道:“你婆婆她怨氣甚重,蓮二怕這些怨氣傷到你,自己吸了過去,但他生性單純,因被怨氣糾纏現被困在幽冥。我若不盡快趕去,恐怕就真的救不回來了。你快放手吧!” 河神拽了下袍子,步履匆匆離開。 阿采抹著眼淚怔怔望著他的背影,直到看不見。 三年,蓮花一朵朵在她眼前調令,任她如何搶救都沒有任何作用?;ǘ鋽÷浜?,是池水日漸干枯,阿采無力阻止這一切,每日陷在絕望里。 轉眼已到三年之限,河神未歸。阿采望著滿池枯敗的**和掉落在半池水面上的花朵,淚水再次決堤。她不死心地守到子時前一刻,才將那兩片青鱗扔進池里,望著沖天而起的火焰,阿采對捧著的瓶子道:“阿奶我們去陪河神大人和蓮二吧?” 說完,阿采站起來,縱身一躍,跳進了蓮花池。 火焰轟然竄了老高,就像是被潑了一碗油。 河神殿外,巫羅摘下黑色斗篷的帽子,問旁邊的人,“彭哥,這樣真的行嗎?” “主上寧愿將蓮二困在七彩蓮花陣里,也不愿取他魂魄傷他性命。除了再入輪回,我想不出還有其他辦法能讓他們魂魄合二為一了?!蔽着韲@息道。 “可這樣一來,主上就要過輪回,投胎人間了,那他豈不是成了凡人?” “且看巫咸如何運作,我們再從長計議?!?/br> 那時的巫咸在幽冥界還未有正職。但他精通幽冥生存之道,既然他為救圣人攢下的功德,足以令其脫離輪回,那么他很清楚,就算這一時半刻沒有官職,早晚也能輪上他。 巫彭每年給他燒來的幽冥銀錢足夠他在這地界維持人脈,打好根基。而且接觸的鬼差多了后,憑他的聰慧也能準確看出每位的性格軟肋和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