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里的故事
——吶,如果時間真的會走的話,這場旅行未免太過漫長了吧? ——那么,此刻的我所經歷的旅行,其實很短的吧?或者,應該把它當作是一場夢呢? ——少女從床上醒來,看著窗外明媚的光線,依稀感受到臉上掛著兩行淚水,而自己的手里,還殘留有某人的余溫。心跳悸動不停,光是深吸一口氣,肺部都會灼熱起來,幾乎要燃燒整個身軀。 ——少女屈膝坐在床上,細細回味那段短暫的時間旅行。 “羽島君,我們打個賭吧?!?/br> 宮城突然從書本后冒出個頭,臉上掛著狡猾的笑容,不過配上那張可愛又生氣的臉,稍微有點小孩子的味道。 “我猜這本書的作者是個女生?!?/br> “呵呵,那我選擇認輸?!?/br> 文字確實細膩啦,讀起來有一種紅茶流進喉嚨時的余香,令人回味無窮,疲倦的大腦也會因此明朗起來。 只不過,一想到之前宮城所說‘男主人公開電瓶車載著女主人公在鄉間小路上被野狗追了很久’這個片段,剎那頓時覺得心頭的滋味很復雜。 那到底是怎樣的女生才能寫出這種片段???完全是搞笑劇了吧。 而且,宮城看完之后也說最后是個美好結局,那也就不符合‘悲劇總是建立在喜劇之上’的套路了。 那么,到底有哪里值得被毀的地方?還有,那個匿名送書的人到底在盤算些什么東西? “我之前有想過,找一找作者的其他作品或許可以發現某些關鍵信息,但遺憾的是,散華作者只有這一本書,那之后就銷聲匿跡了?!?/br> “這不是讓這起事件更加莫名其妙了么……” “總之,你就先好好拜讀一下吧?!?/br> “我知道了?!?/br> 剎那屈膝坐在地面上,視線重新落在書本中。 “那個,那邊有閱覽區……” “我比較喜歡在這種氛圍看小說?!?/br> “是這樣子啊?!?/br> 笨蛋,我是擔心你啦! 然而,宮城完全沒有察覺到剎那的心思,反而欣然接受了這個說法,轉過身繼續在書架上挑書。 不過,剎那有一點失誤了。 當他抬起視線觀察宮城的時候,隱隱窺視到群底下的藍白條紋。 …… 他把小說舉高一點,以此掩蓋自己guntang的臉頰。 此后,他和宮城沒有對話。只不過,剎那坐在地上看書,宮城之后也挑了本書,學剎那的樣子屈膝而坐。 漫長的時間仿佛靜止不動,周圍多余的雜聲都在這一刻消失了。 剎那并沒有因為宮城坐在對面就分神,反而覺得自己陶醉在這種氛圍下過了許久。 * (旅行的時間) 少女是超市里的打工小妹,每天的生活都在學業與兼職中度過,那樣的少女,偶爾也會和朋友一起出去玩,回到家的時候也會看綜藝節目而哈哈大笑,或者會在學校里八卦誰喜歡誰。 然而,正因為是這樣的生活,所以很無趣。 少女渴望得到改變,渴望擁有新的生活,能夠看到不一樣的世界。 這個愿望或許是被神明聽見了。 某天,當她打工完后與朋友去ktv唱k,到很晚的時候才回到家時,因為太過疲倦,洗完澡便躲進被窩里睡著了。 可當她醒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身處一個陌生的神社,周圍有蟬鳴聲,耀眼的光線透過竹林灑在鳥居下。 少女感到不可思議,以為這是自己做的夢,她使勁掐自己的大腿和臉,直到掐腫了都沒有醒過來。 她愣了半天,總覺得這個地方有些熟悉,卻又陌生。 她離開了神社,到看得見村子的地方走一遭,記住了日期和地址后,她才倒吸一口冷氣。 ——我回到了過去,而且地點就在小時候居住的老家。 她看見小時候的自己和曾經的同學在cao場上玩跳皮筋。她看見結伴成群的男生高舉鼓鼓的水氣球。粗點心店的大叔將夏日煙花道具搬了出來。隔壁的老爺爺正賣力地修補漏氣的單車。 雖然眼前這些驚人的情況讓少女楞了好久,甚至頭腦混亂不清。 但她隱隱感覺得到,她所期待的‘改變’已經來了。 ——與其煩惱已經發生的事情,不如享受已經存在的世界。 那些早已被淡忘的回憶,現在成了新的記憶碎片,深深注入少女的腦海中,盡管是一些老掉牙的東西,在少女眼里都是十分新奇的存在。 最重要的是…… 少女在修補漏氣單車的店鋪里,發現了開電瓶車的少年。 他是一個看上去很老實,膚色是健康黑色的人,年齡看上去和現在的少女差不多,但似乎并沒有上學。 少女對少年的電瓶車很感興趣,想著反正也是這種莫名其妙的狀況,便興致高昂地走上前和少年搭話。 “我能坐一坐你的電瓶車么?” 少年有些吃驚地看著少女,也許是沒想到少女會向他搭話,他皺了皺眉頭,樸實的臉上看不出高興還是生氣。猶豫了片刻之后,他才點了點頭。 少年的電瓶車是白色的,但外表經過了歲月的折磨而多了許多刮痕,看上去是非常老舊的型號了。話雖如此,對處在現代都市生活的少女來說,這已經是不可多得的奢侈品,或許在現在這個年代還算普遍存在的東西。 少女既感到緊張又覺得興奮,她坐在少年后面,雙手輕輕摟住他的腰,這時她才發現少年的身材很健壯,后背很寬而且很溫暖,要是貼上去的話一定會舒服到睡著的。 就這樣,少年帶著少女,騎著電瓶車游覽了大半個村子,清涼的風從兩側刮來,頭發也隨風搖曳,這種舒適涼快的感覺,可不是電車和公交可以感受到的。 后來,少年告訴少女,他是一個喜歡四處旅行的輟學少年,從遙遠的南方離家出走后便一路開往這個村子。期間,少年通過給人幫忙維修單車,或是運送貨物之類的雜貨賺取生活費。就這么一路生活過來,這趟旅行才剛滿一年。 少年告訴她,這是他一直以來的夢想,想要走遍世界,想要看到更多的景色,想要去見識更多的事情。 少女心想,這不正是她所渴望的生活么? 從小在鄉村生活,長大后趕上潮流到都市里生活的少女很是羨慕少年的生活方式。 她對自己究竟是怎么回到過去,又要怎么回去這件事情不感興趣。只覺得想要享受現在所擁有的,想要像少年一樣追求嶄新的世界。 一天的兜風時光結束,少女早已大汗淋漓,卻也十分舒暢。一路上,少年總是耐心給她講解在他旅途上所碰到的許多有趣的事情。 少女聽得入神,也了解了許多以前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她想要試著更加了解少年,想要知道更多的事情。 幸運的是,上天給了她這個機會。 少年告訴少女,因為賺取生活費,他不得不在這小村子里待上一段時間。 于是少女絲毫不客氣,向他提出‘明天也請繼續帶我兜風,希望不會給你造成麻煩?!?/br> 少年起初是嚇了一跳,那張黝黑的臉開始染上紅暈,他猶豫了一會后,還是點了點頭。 于是,少女就像春游前一晚的小學生一樣興奮,她在公共澡堂洗了澡,換了身符合那個時代的衣服,在拉面店里吃過晚餐后,憑著記憶走回神社。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如果是在那里睡著的話,會很安全。 于是,盡管是第一天,盡管事情的發展到了她不可想象的地步,她還是因為疲倦而很快入睡。 當她再次睜開眼睛,揉揉惺忪的睡眼,迎接早晨的時候,她不是在自己家的房間,她在神社。昨天發生的事情不是一場夢,她也沒有回到自己的世界。 抱著積極的心態,少女興奮地跑下村,用餃子當作早餐,吃完后與少年在修補漏氣單車的店鋪里會合。 少年的臉還是和昨天一樣,看上去有點冷淡,但雙眼在看到少女來的時候,微微睜亮了一下。 他們新的旅途開始了。 少年帶著少女游轉整個村子,又帶著她開到后山去,從高處俯瞰整個村莊,有一種將世界景色盡收眼底的感覺。 一路上,少年依舊給少女科普許多新鮮的東西。比如說,收成的季節在麥田的小路上開電瓶車駛過的話,不僅會有一場視覺盛宴,也能夠聞到空氣里的麥香味,清風輕輕撲打臉龐的滋味也很舒服。 但是,一直以來少年都是一個人享受這種氛圍,從來沒有與他人分享過。 所以,當少女主動要求和少年一起開電瓶車游覽村子的時候,少年的心其實是很高興的。 “如果旅行的路上有人陪伴的話,一定是件很開心的事情吧?!?/br> 少年的目光落寞地看著天空。 于是,少女春心萌動,胸口頓時一股熱,她大膽的和少年說‘如果你不嫌棄我的話,等收成的季節來之后,在載我去麥田的小路走一走吧’。 少年茫然了,困惑了,他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紅著臉低下頭,默默地點了點頭。 于是,少女的笑容更甜了。 少年繼續開著電瓶車,載著少女見識更多新鮮的事物,美麗的風景。 傍晚,當他們準備開到老地方分手的時候,少女看見這個時代的自己正走在回家的路上,被一條很兇的野狗纏住而哇哇大哭。 她的正義感被激發了。 “停車!” 她對少年大喊,然后下了車,舉起路上的一顆小石頭扔向野狗,因為害怕傷到野狗,少女只是朝野狗的四肢附近扔去。 結果野狗不領情,見少女對它發起挑戰后?!敉敉簟械酶觾春?,它的目標從幼年版的少女轉向長大版的少女。 前肢蹭了蹭沙子,雙眼兇惡地盯著少女看。 然后…… “跑!” 少年大聲喊道,抓住少女的胳膊,將她帶回車上,沒等發動機發動,野狗已經從百米的距離沖了過來。 “抱緊我!” 被嚇得失去判斷能力的少女木訥地聽從少年的話,緊緊摟住他的腰部,頭也靠在他溫暖的后背上。 她聽見野狗的吠叫聲越來越近,隨著發動機開啟,野狗幾乎就要貼著少女的臉了。 然而,野狗撲空了。 少年沉著又冷靜,開著電瓶車全速向前沖,但因為小路崎嶇不平,行進的速度還是有所緩沖。 野狗趁此機會在身后窮追不舍。 少女哭得哇哇大叫,隨著夕陽西下,她與少年被野狗追了許久,直到開出崎嶇的小路,來到平坦道上,他們才甩開了野狗。 這是少女從未體驗過的經歷,也因此,直到少年和她道別,精神麻木地走回神社時,少女都是處于恍惚狀態。內心既感到害怕又覺得刺激。 少年的后背真的很暖和。 野狗的吠叫真的很可怕。 拯救小時候的自己真的很帥氣。 這一夜,各種交織在一起的情緒令她難以入眠。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少女去了自己的小學,認識幼年版的自己,和她一起游戲,抱著羞恥到要死的心情讀著自己寫的作文。她去了粗點心店鋪買了很久以前就銷聲匿跡的零食,體驗了汽水的味道。手里握著幾顆腫脹的氣球,得意洋洋地虐了幾個小男孩。 她也從未遲到過與少年相見的時間。 沒有繁重的學業,沒有忙碌的兼職,沒有復雜的人際關系,沒有笑到肚子痛的綜藝節目。有的,只是一個嶄新的世界。 她甚至快要忘記自己是生活在久遠未來的人。 盡情享受偉大的魔法賜予她的新的生活。幾天的時間漫長如幾年,又短如眨眼間,等少女差不多適應這里的生活,少年差不多結束打工前往新的旅游地點時…… 灰姑娘的魔法差不多到期了。 第六天的夜晚,當她從澡堂回到神社的時候,有個看上去很像巨大土豆的東西坐立在神社參道上。 起初少女還以為是誰的惡作劇,哪知土豆突然朝她開口說話。 它叫了少女的名字,告訴她這一切都是神的安排,它是神的助理。 這是一個名為‘七日之夢’的計劃,少女有幸成為該計劃的體驗者,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生活,充實了無聊的人生,在短暫的七天里創造出或許七年也趕不上的精彩人生。 然而,這個計劃到了第七天就會結束,少女會被迫進入夢境,醒來的時候便回到現實中去。 這是一件好事,但少女卻怎么也開心不起來。 她并不質疑對方是在騙它,因為她存在于這個世界,本身就是一個美麗的謊言??墒?,她難以接受。 因為她和少年約好了,在收成的季節里開著電瓶車去麥田的小路上享受一番。她還沒有和少年道聲謝,這些日子讓她見識到太多新的東西。 但是,即使是美麗的童話,也絕對存在無可奈何。 少女無法違背神的計劃。 所以,第七天到來的時候,她與少年最后在老地方見了面。當她把荒唐的真相告訴少年的時候,少年那充滿期待的目光頓時黯淡下來。 “哦,是這樣啊?!?/br> 少年心如死灰地回應道。 他沒有質疑少女的話,也不覺得少女在騙他。 少年的目光充滿悲哀,但始終沒有在少女面前失態。 少年轉身騎上電瓶車,準備離開這個村子。無論是少女還是少年,都做好了告別這里的準備。 于是…… “請等一等!” 少女大聲喊道,叫住了準備離開的少年。 “那個,能否讓約定緩一緩呢?” ——只要十年,只要再過十年,我就能再次和你見面了。 少女在內心里不斷祈禱。 少年并沒有回頭,他默默地戴上頭盔,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只是這樣子,就足以讓少女振作起來。 只要再過十年的話……就一定能夠再次見面…… 到時候,就可以去看收成季節的麥田了。 少女安心地閉上眼睛,對她而言,約定的時間不過眨眼間,但對現在的少年來說還是太過久遠了。 少女睡著了,大腦像是經過周密處理,許多龐大的信息全都堆積起來,讓她感到十分困倦。 等她再次醒來時,她已經回到自己的床上,臉頰還掛著兩行淚。 ——時間的旅行果然很漫長吧? ——那么,我所經歷的旅行,其實很短暫吧?還是說,那是一場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