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我恨她
夕霜從屋中走出來,看到的是韓遂的背影,頎長而挺拔,聽見開門的動靜,韓遂轉過來,眼眸深邃不見底,仿佛隔著一道門,門內的所有也瞞不過他。 “她醒了一次?!毕λp聲說道,“認出了我,我又讓她繼續睡了?!?/br> 韓遂沒有做聲,讓她繼續往下說,無須看只須聽。 “她醒的不是時候,一來沒有復原,二來的確不合適?!毕λ秸f越別扭,雙手手指絞在一起,“我用鏡勢的靈力,讓她睡的?!彼壑X袋,等了片刻,不見韓遂有所反應,撐不住抬起臉來,看到韓遂臉上淡淡的笑意。她突然放聲喝道:“我重新把她弄睡著了,她本來可以醒的!” 韓遂掏了掏耳朵道:“說那么大聲做什么,我能聽見?!?/br> 夕霜不知是氣是惱,脖子都紅了:“她已經醒了,你聽不懂嗎,我又讓她陷入沉睡的?!?/br> “你剛才說了,醒得不是時候,況且按照她的個性,一旦蘇醒,哪怕知道身體不行,還是會硬撐主事,你是為了她著想?!表n遂的語氣很溫和,和夕霜那種強烈的反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我恨她!”夕霜先是大喊了一聲,隨即變成喃喃自語道,“我恨她……” “等你到了她的立場會發現,做這個家主本來就是討嫌又招恨的。家主要顧及的方方面面太多,不可能照顧到所有人。更甚者,會為了更多人的利益,犧牲掉一部分人?!表n遂抬起手,落下時,掌心扣在夕霜的腦袋頂上,還揉了幾下,不給她掙扎。 夕霜要躲避開這種對待孩子一般的撫觸,她怎么閃躲,韓遂的手如影隨形,根本甩不開。大概是他掌心的溫度恰到好處,夕霜本來焦躁的心情略微好轉:“你說得沒錯,我懷疑她偷走了我娘親的本命鏡。不是偷,是搶走了!” “這個問題,我可沒有辦法回答你,只有等她醒過來。你可以選擇直接問她,剛才怎么沒問?”韓遂微微笑著,面對她瞪圓的眼睛。 “她沒有恢復,說不了話,身體也無法控制自如?!毕λ迅释返臓顟B全告訴了韓遂,“我不知道是什么觸動她醒轉過來,就是突然的……” “那你在屋子里沒有動過什么嗎?”韓遂再次發問道。 “我動了弟子譜,或者說是弟子譜主動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毕λ獩]有隱瞞,反正也瞞不住,“弟子譜發著光,我走過去查看,發現完全可行,它沒有排斥我。但是,我來不及細看,她就醒了?!?/br> “然后弟子譜恢復了原樣,不再聽從你的要求?!表n遂抽回手,大拇指在下巴上搓了搓,“說明你是有擔當家主的條件,甘望梅要是無法勝任的情況下,弟子譜會選擇你。一旦她蘇醒,她依舊是甘家家主。這是好事,說明她離治愈傷病已經很近了?!?/br> “可我要問弟子譜的是我娘親的本命鏡去哪里了!”夕霜的情緒再次激動起來,“你知道我在弟子譜上見到了什么,我娘的本命鏡標識還亮著,還亮著!那只說明一點!” “你娘的本命鏡沒有隨著她的過世而消散,應該依然留存在世,這一點倒是有些出人意料之外?!表n遂把夕霜說的話認真想了一下,“你確定自己沒有看錯,你娘親的本命鏡還亮著?” “我特意去追查此事,怎么會看錯!”夕霜自打第一次在甘家看到傀儡鏡,就產生了好奇和懷疑,甘望梅可以cao控傀儡鏡,又刻意收藏,肯定有她獨門的手法。 “合理的解釋只有一個,你娘親死之前,本命鏡被他人占為己有,非但如此,這本命鏡還沒有排斥那個人,至少排斥反應不大?!表n遂和夕霜心中所想是一致的,只是這個結果讓人有些難以承受,“本命鏡在甘望梅的體內?!?/br> “我沒有看出來甘望梅的體內有兩面本命鏡,或者是壓根沒有往這方面想?!币窃缧┌l現疑竇,夕霜肯定會留心多多觀察,她畢竟是鏡師,辨別的能力比一般修靈者要強,“不行,我要回去!” 韓遂一把拽住她的胳膊:“你要回去哪里?” “趁著甘望梅昏迷不醒,我要去看看她體內的本命鏡到底是怎么回事!”夕霜要掙脫開韓遂的阻攔,“你放開我,放開!” “不能去,眼下她修為損傷,無法自控。你要是強行查看只會有兩種結果,你被她的本命鏡反噬受傷,或者是她的傷勢加重甚至死亡。這兩種結局都不是你我愿意看到的?!表n遂放緩了語速,“你聽我的勸,這件事已經沉寂了這么多年,不差在一時,你不要做出讓自己后悔的事情?!?/br> “查明我娘親的死因,我不會后悔?!毕λ碇皇滞蝗患莱鋈赵禄ㄖ︾R,預備要攻擊韓遂一個措手不防。 韓遂似乎早有準備,正面接下攻勢,依舊牢牢抓住夕霜的胳膊。他的臉色沉下來:“你才剛有了本命鏡,有不知天高地厚?;仡^我要是放了你去,你在甘望梅口中問不出想要的答案,是不是也打算給她來一下重擊!” “我不會隨意傷人的?!毕λ贽q,韓遂平視與她最有默契,如今怎么連她的心思都會胡亂猜測。她要是打算對甘望梅動手,根本不用等到這一天。 “我突然開始懷疑,阿茶把日月花枝鏡給了你,到底是好心還是歹意?!表n遂猛地往回抽身,隨即胳膊往胸口一抱,仰著下巴道,“我不攔著你,你盡管去,去做你想要做的事?!?/br> 夕霜沒有給自己過多的思慮時間,扭頭往外沖,差點一頭撞在了謝安在的身上:“你怎么過來了!”這人的存在感降低,也不知在一旁聽了多久。夕霜心里不痛苦,又不愿意沖著韓遂發火,對待謝安在的態度有些不善,聲音也比往常太高了不少。 謝安在的臉色雪白如紙,嘴唇是哆嗦的。夕霜看一眼,知道他必然是哪里出了問題,顧不得要發脾氣,連忙先救眼前人。她雙手把人勉強攙扶住,口中喚道:“韓遂,快來幫忙看看,他是怎么了!” 韓遂扶住了謝安在的另一邊,發現謝安在的嘴唇一直在動,應該是想對他們說什么,是什么限制住了他說話的能力,非但無法開口,神情還越來越痛苦。 “他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嗎,怎么突然就變成這個樣子了!”夕霜不解地問道,“他是不是回謝家的時候就受了傷,你們什么都不給我說,什么都不說!” “他的確是在謝家受了傷,雖然傷不輕,可也絕對不會是這副樣子?!表n遂瞪了夕霜一眼,剛才不是還說要去查陳年舊事的,原來還知道孰輕孰重,“你方才也看到他好好的,能走動能說話,況且他一直擔心受傷的事會影響你,再三拜托我不要說的?!?/br> “他到底是受了什么傷!”夕霜大概是知道謝安在的長命富貴鏡位置,雙手對準了按下去,要去查探是否本命鏡本源收到了挫傷。她這一按才發現問題出在哪里,原先安置的位置空空的,長命富貴鏡不見了。 “他的本命鏡受損,所以才會受傷?!表n遂當時是查驗過謝安在的傷勢,也確定本命鏡有些裂痕,依然本身靈力能夠修補得回來,“他說收到其他地方去了,你別著急?!?/br> 夕霜聯想到方才的一些猜測,后背全是冷汗,涼颼颼的:“那我再找找,再找找?!彼痤^去看謝安在,發現他的狀況愈發糟糕,但是人依舊清醒,并沒有完全喪失意志,“你的本命鏡呢,你的長命富貴鏡呢!” “在這里!”韓遂剛要幫襯謝安在一把,發現他的后脖頸處,鏡輝一閃,長命富貴鏡緩緩從體內現身,“怎么傷勢越來越重了!” 夕霜連忙松開謝安在的手,繞到了他的身后,長命富貴鏡按照韓遂的說法,在陣法被困的時候遇襲,邊角稍有損傷。這點傷要是落在韓遂身上不算什么,休養個三五天就完全無恙了。對謝安在來說,算是不輕的傷勢,然而此時此刻的長命富貴鏡,鏡體至少有一半呈現出了龜裂的勢頭,要知道一旦完全裂開,再要修補起來,非但對修靈者本體損傷極大,還需要有鏡師消耗大量的靈力來修補,期間更需要大量珍稀的素材,絕非一蹴而就。 不知道為什么,在夕霜的眼中,她想到了被蘇盞茶攻擊后的那面傀儡鏡,似乎那龜裂的痕跡也和眼前的這一面一模一樣。 謝安在的本命鏡本來就只剩下半面長命富貴鏡,夕霜是知道這個秘密的。謝安在體內的本命鏡曾經被人刻意地篡改過,從最普通的成色,一下子上升成為寂望平原三大寶鏡中的長命富貴鏡。就在錯以為偽裝的鏡體會自行剝落時,長命富貴鏡卻認同了謝安在,于是他的本命鏡也變成了一種特殊的存在,一半是普通資質的本命鏡,另一半是長命富貴鏡。 夕霜要看清楚,出現問題的到底是哪一半,鏡體龜裂的速度卻是越來越快,她的眼力幾乎都有些跟隨不上來。等她好不容易確認出問題的是普通的那一半,稍微安心了下,越是資質普通,要修復起來也越簡單利落地多。 “你看!”隨著韓遂的一聲喝聲,謝安在體內騰空而出的本命鏡再次出現了出人意料的變化,留下的半面完好無損的鏡體,顯示出了別樣的影像。 夕霜就差抬手用力地去揉眼睛了,她看到了什么,她到底是不是眼花了,怎么在謝安在的長命富貴鏡之中鑲嵌著一幅畫軸。這幅畫軸正是他們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的無凝煙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