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你不要害怕
三人僵持在屋中,夕霜一對二,勝算不大,穆望春暫時沒有要出手的意思。他想的簡單,死的人不在鎮上,不過是些過路的,夕霜完全不認識。她若是不追究,找到阿清,這事就算了結。 穆家娘子一心要修補本命鏡,她要把鏡子收回體內,根本不行。鏡魄受損,除非用全身的靈力與血rou來滋養,簡直痛不欲生。然而放在外面,裂縫越來越大,讓她心驚rou跳的,生怕一個不留神,全部碎成渣。 “鏡師?!蹦峦盒⌒牡貑柕?,“我娘子的本命鏡還能修補嗎?” “能,不過我不接手?!边@樣不把旁人性命放在眼里的,夕霜絕對不會承接這單生意。 “你別聽她胡說八道,把這個賤人留下。否則她出去一說,鎮上哪里還有我們的容身之地?!蹦录夷镒硬恢敿业某藻e了什么藥,還是被這個小妖精迷的,居然不聽話了,站著像根木頭一樣,不肯出手。 穆望春搖了搖頭,夕霜是天秀鎮上的人,而且一住多年,這樣的人不能動。 “鎮上死了人,早晚會出事,你殺了我就能一勞永逸了?”夕霜對本命鏡最是了解,她瞄一眼便知穆家娘子受損多嚴重。 剛才那一擊,不是她的本事。鏡師稀少,特別是在天秀鎮這樣的小地方,因此很受重視。哪怕她自保能力不強,鎮民不會輕易動她。 穆家娘子下的黑手,被全部反噬,也就是說她用的勁多大,吃得苦多重。也是她皮糙rou厚的,要是剛才的攻擊全落在夕霜身上,她早就重傷倒地了。 說到底,就是活該了。 穆家娘子猶在殘喘掙扎:“她的眼睛不是一般人的眼睛,她是個妖怪?!?/br> 夕霜很清楚,她的眼眸變成水晶的顏色。哪怕她真的是妖怪,從來沒有傷害過無辜之人,要比眼前這個婦人心善得多。 “當家的,你是不是要我死,你才肯動手!”穆家娘子高聲尖叫,雙手一松,本命鏡碎成粉末,落得滿地都是,無數碎片映出扭曲的神情。 穆望春熬不過夫妻情分,終于對夕霜出手。他的鏡魄霸道,把夕霜連人帶影子全部罩住,大片鏡輝直逼而下,壓得夕霜幾乎透不過氣來。 夕霜剛要出手反擊,后背一涼,這腦袋上的小玩意也不靠譜,怎么不管用了。她的眸色很快恢復正常,整個人被對方的勢頭繼續打壓,腰肢為分界線,上半身往后拗下, 身體快要一折為二。 穆望春見她輕易擊退自家娘子,確認她的實力了得,絲毫沒有保留,十成靈力齊上。夕霜張嘴吐出口血箭,聽到后背脊在重壓之下發出咔咔作響,再不反擊,骨骼快吃不消了。 她催動本命鏡,又因為體內靈力受限,十分艱難。忽而,穆家門外一聲巨響,有人將院門擊穿,打橫飛起,再重重砸向緊閉的房門。雙門洞穿,風呼呼地吹進來,把地上的鏡魄碎屑卷起。 穆家兩口子被突如其來的鏡魄分別擊中胸口,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被拋起摔下三四次,動靜又快又響,隨即屋中靜默一片。 夕霜背上壓力一減,以為是韓遂及時回來救人,心中歡喜,抬起頭來剛要呼喚。門外,一只銀線白靴跨過門檻,然后是繡著云紋的衣擺,溫潤白玉編織的腰帶。夕霜的目光一寸一寸上移,定格在對方清俊的側顏,烏黑的頭發梳得工整,別著同樣的白玉發簪。 “這里真熱鬧?!蹦侨说穆曇艉腿艘粯涌?,只是冷冰冰的,沒有什么感情。 夕霜嘴角收斂,整個人石化了一般,只聽到那人的聲音。 “天秀鎮還真是藏龍臥虎之地,不過是開鐵鋪的,都有這樣的能耐,讓我刮目相看啊?!彼径ㄔ谀峦焊?,兩個人傷得極重,穆望春要開口,一張嘴全是血。他索性蹲下來,就這樣看著,“我說你們死不了,你信不信?” 夕霜的手腳不聽使喚,他不但重傷了對手,對她也沒客氣。 他好像是猜到夕霜的心思,一回頭笑道:“我是怕你見我就跑,沒有傷害你的意思,你不要害怕?!?/br> 夕霜的臉色鐵青,雖然跑不了,她還能閉上眼睛,不去看這個人。 “你再等一等,不要心急,我把這兩個人先處理了?!彼男θ莺艿?,只有嘴角上揚,眼底冷漠,“我是來找人的,線索一路指向你家的鐵鋪。你別想開口說話,內臟碎了,要是再用力,撐不了半個時辰的?!?/br> 穆望春清楚身體的狀況,此人所言不假。剛才全身被對方的鏡魄撕扯摔打,外傷看著不重,內里已經只剩下茍延殘喘的份。他吃力地要側臉去看娘子。 穆家娘子傷得更重,她的本命鏡本來就微微顫顫,被一陣風卷走了大半,這會兒進氣少出氣多,雙眼翻白,隨時會咽氣。 “離馭圃,白衡齊,來查找甘家丟失的一批東西?!卑缀恺R伸手抓住穆望春的衣襟,把這樣一個成年男子輕易地提起來,迫使對方與他平視,“你應該知道我在說什么吧?” 穆望春瞳孔猛地收縮,七竅都在流血,模樣慘不忍睹,接下來,白衡齊的手指漸漸收攏,指尖是青藍色的閃電在滾動。 夕霜雖然緊閉雙眼,耳中能夠聽到滋滋的細微聲響。她忍不住把眼睛睜開一條縫,見穆望春全身不住發抖,而白衡齊微微側頭在觀察他的反應,頭不回,非常溫柔道:“你好好的閉著眼睛,不用睜開,我問完話就放開你?!?/br> 穆望春一開始以為這人是夕霜的幫手,見他們要動鏡師才出了狠招。一聽離馭圃三個字,臉上的rou跟著發抖,白衡齊看得仔細,把手上的靈力收起,淡淡道:“看樣子,你應該已經想起什么了,東西呢,交出來,我可以讓你死個全尸?!?/br> 夕霜聽他說得輕描淡寫,本來清朗的聲線猶如毒蛇,從她的耳朵一路鉆進大腦中,她不要聽,更不要見到這個人。 “不想說嗎,還是不能說呢?”白衡齊另只手按住穆望春的胸口,五指穿過衣服,竟然陷入皮rou底下,穆望春的神情痛苦不堪,“心臟處給點動力,應該能開口說幾句的?!?/br> 一聲慘叫后,穆望春的嗓子松動,真的可以開口,嘶聲喊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么東西!” 白衡齊飛快地把那只手抽離出來,五指全是鮮血,他垂眼看著手心:“東西在那個人身上,那個人是你殺的,你和我說不知道,讓我怎么相信呢?” 穆望春沒有殺過人,這樣的話,他可以對夕霜說,因為夕霜會信,但是和白衡齊說有什么用,換來的只有更慘烈的下場。 “線索在你的鐵鋪斷了,你這么嘴硬,我還是問問你家娘子好了?!卑缀恺R像是丟棄一塊抹布,把穆望春往墻壁上一摔,接著彎腰把穆家娘子給拎了起來。 夕霜掩不住耳朵,緊緊咬住嘴唇,這個人怎么會出現在這里,她真是倒了血霉,才會遇上。她寧愿被穆家兩口子夾擊,也不想見到這個人! 穆家娘子傷得重,細微的喘息從嗓子底逼出來。夕霜聽到那喘氣聲越來越急促,伴隨的又是一陣滋滋聲,她甚至聞到皮rou血液被高溫炙烤后的那種氣味,不由頭皮一陣陣發麻。 “人是我殺的,東西不見了,和我當家的沒有關系,你殺了我,放了他?!蹦录夷镒咏K于能夠開口說話,說完幾句話,一口血雨噴在白衡齊的臉上。 白衡齊不閃不躲,手指輕揮,鏡光落下,他的臉恢復到干干凈凈的模樣,他笑了:“你們天秀鎮的人,想問題真簡單。我好不容易來一次,你們說東西丟了,讓我殺哪個,放哪個,都安排好了,真是不把甘家放在眼里?!?/br> 你又不姓甘,說什么甘家長,甘家短的。夕霜默默念叨這兩句,在心里把曾經學過的能罵人的話全給罵了一遍,恨不得再去街上再多學幾句更難聽的,繼續罵到底。 “你說人是你殺的,那么你應該可以給我答案,這個人不用留了?!卑缀恺R連眼睛都沒有多眨一下,手起閃電,把穆望春燒成了一具焦尸。 穆家娘子不住發出慘叫,每喊一聲都伴隨著溢出的鮮血。她的身體也像受損的本命鏡一樣出現裂縫,皮膚表面形成龜裂的,蛛網一般的裂痕。 白衡齊知道她是一心求死,不給她這個機會,手掌從她的腦門一路往下擼,強電產生高溫,把裂縫燒焦又凝固住。穆家娘子全身焦黑一片,里面的意識依然清醒,比一擊而死的穆望春更加痛苦百倍。 “我的耐心有限,再問一次東西在哪里?”白衡齊很清楚,一個人的承受能力在哪里。他放緩聲音道,“告訴我,我讓你們兩口子團聚?!?/br> 夕霜的心尖一顫,她突然想到穆家娘子會開口說什么。她顧不得其他,睜開眼呵斥道:“你別聽她胡說八道,她就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壞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白衡齊顯然對她愿意開口說話有些詫異:“小霜,我都說了很快能把事情辦好,你這樣一睜眼一說話,表示你也是知情人之一,我會很難做的,對不對?你怎么就學不乖呢?!?/br> 夕霜的脖頸處劇烈刺痛,雪白的肌膚上一道焦痕,她想再開口卻說不出話來。 耳邊聽到穆家娘子最后一句遺言:“東西被姓花的拿走了,花家,都在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