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心有情_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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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晚握著手機,站在窗前,像一桿標槍似的站得筆直,情緒與這夜色一樣冷與淡。第一次撥打沒有人接聽,他很有耐心地又撥了一次。 這一次等了很久,久到白晚的手都舉得發麻了,那邊終于響起了咔擦一聲,有人按了接通鍵。 一股電流從指尖一直通到心臟,哪怕再不愿意承認,白晚的心也微微瑟縮了一下。 “白、白晚?”一片寂靜中,低啞的聲音遲疑地凸顯出來,猶如凸現在懸崖峭壁上的浮雕畫。這聲音他如此熟悉,曾在他耳邊輾轉呢喃過無數次,讓他沉迷,也讓他沉淪??扇缃?,這聲音已沒有了從前的沉穩性感,雖然語氣帶著驚喜,語調聽起來卻顫抖而飄忽,仿佛那畫經過風霜雨雪的摧打,在逐漸斑駁脫落。 白晚心里五味雜陳,不知是何滋味,“是我?!彼偠艘幌滦纳?,直視著舊金山外郊空茫的夜色,輕聲說,“我想好了?!?/br> 傅野似乎預感到什么,驀地噤了聲,屏息靜氣像等待著判決的死囚。但正當白晚準備再開口時,他突然打斷白晚的話,急切地說:“我來找你!白晚,我現在就來找你!” “……” “這沒有意義了?!卑淄硪蛔忠活D仿佛要咬出血來,“傅野,我們分手吧?!?/br> 他說出這五個字,整個人重重地一瀉,標槍似的姿勢瞬間垮了,不得不扶住墻壁才能站穩。但同時,一種解脫的快意徹底淹沒了他—— 這樣也好,由他開始的愛情,就由他結束,也算有始有終。 傅野那邊傳來一陣密集而細碎的乒乓聲,似乎有什么被撞到了地上,一片兵荒馬亂中,傅野慌亂而堅決的聲音響起:“我不會分手的。白晚,你是不是生氣了?你是不是生氣我沒來找你?我可以解釋的,我真的可以解釋的,其實我……” “不,我沒有生氣?!卑淄砜吭趬ι?,竭力控制著自己的聲音,“我也沒有怪你選擇了江之鳴……” “我沒有選擇江之鳴,我是在等你!”傅野驀地提高了聲音,“你說讓我給你時間冷靜,我就給你時間想清楚。我本來是打算等江之鳴手術之后來找……” “你不用來找我了。我想清楚了,”白晚重復了一遍,“我們分手吧?!?/br> 他聲音很輕,卻透著一股少見的強硬與決絕,傅野不由想起了是哪本情感八卦雜志上說過的,男人提分手,那一定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不可挽回了。 他苦笑了一下,沙啞著嗓子問:“為什么?你不愛我了?” 白晚的心被狠狠地扎透了,疼痛漫入四肢百骸,他多想反問一句“那你愛我嗎?”,卻顫抖著嘴唇沒有問出口。 現在去糾結愛不愛的問題,真的沒有任何意義了。 他去意已決。 “對,我不愛你了?!卑淄砩钗艘豢跉?,說,“我好不容易才在這邊找到了自我,我不想再變回那個為感情患得患失的自己,比起愛,我現在更想要自由?!?/br> 傅野再次靜了下來,這一次,他沉默了很久,才沉沉吐出兩個字:“不行?!?/br> “?” “我不會和你分手的?!备狄罢f,“我也不相信你不愛我了。你的感情是水龍頭嗎?說開就開,說關就關?這才三個月,你就要放棄我?不行,絕對不行!”他越說越激動,甚至帶上了一絲哀求,“白晚,你等等我好嗎?我馬上來找你,我現在就來找你,你再等我一天,不,兩天,兩天就可以了。我一定出現在你面前?!?/br> 白晚下意識地搖了搖頭:“你別來了。我過段時間會回國處理相關事務?!彼惓@潇o地安排著,“公司的股份我愿意以最低價賣給你,全約合同的違約金我也會付的。你留在我家里的東西,還麻煩盡快取走,我回國后你把鑰匙給我,我們就兩清了?!?/br> “誰跟你兩清!”砰的一聲,傅野那邊發出一聲巨響,緊接著腳步聲紛至沓來,其間還夾雜著陌生人七嘴八舌的詢問。 “怎么了?” “沒事吧傅先生?” “出什么事了?” “沒事,我不小心把桌子弄翻了?!备狄皦阂种榫w,解釋道,“真沒事,你們先出去吧?!?/br> “有不舒服一定要說?!边@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她用的是帶點法國口音的英語,白晚有點兒耳熟,卻一時想不起在哪里聽過。 “知道了知道了?!备狄安荒蜔┑匕涯切┤硕稼s了出去。 白晚感到有些不對勁:“你在哪兒?” 傅野回避了這個問題,只斬釘截鐵地說:“你等我!一定要等我!我馬上來找你!” 傅野掛了電話,就下床開始翻找自己的護照。他的胸口一陣陣發緊,手抖得很厲害,動作卻沒有一絲遲滯。不能再遲了,他已經錯過那么多,連愛情都快要錯過了,不能再等了。 他現在真是無比后悔,應該手術一做完就去找白晚,哪怕死在路上,也比像行尸走rou般待在這里兩個多月好。 他太自負了,一直以為可以完美解決問題,像個無所不能的勇士,掃蕩相愛路上的一切障礙,卻沒想到,老天爺給他開了一個大玩笑,打得他措手不及。 躺在手術臺上的那一刻,無影燈照亮了他混沌一片的腦海,閃亮的光暈中,他竟想起白晚的父親白世英彌留之際的情景。那時他望著那個孤獨的可憐男人,想著若是有一天自己也像這樣纏綿病榻回天乏力,一定不讓心愛的人陪著痛苦。他寧愿像孤獨的象群一樣,找個無人知曉的山谷獨自死去。 他一開始真打定了這個主意,如果不是蘇旭把自己的父母叫了來,他連至親都不想通知。但他從手術臺上順利下來了,十個小時的復雜手術,死里逃生,頗為命大。既然老天爺放過了他,那之后,他就不去想死亡的事了,他只想要快點好起來。如果不能快點好起來,他要如何去見白晚? 他不想讓白晚擔心,更不想讓他看見自己這么虛弱的樣子,在愛人面前,他永遠應該是強壯有力,值得依靠的。白晚愛他什么?不就是愛他聰明、強大、沉穩、靠得住嗎?他許諾過白晚會處理好一切,又怎么能給他留下這么一個爛攤子?他決定再扛一會兒,反正白晚還沒有聯系他,就讓他再扛一會兒。于是就這樣生生的扛了兩個月,直到白晚的一通電話打來,他后悔了。 他真的后悔了,他沒想到白晚冷靜的結果,竟然是如此輕易地放棄了他,直到這時傅野才發現,自己那引以為傲的驕傲和理智,在愛情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失去白晚比失去生命、失去尊嚴,更讓他恐懼。 他捧著護照,開始給助理打電話,讓她馬上訂飛往舊金山的飛機票。 十分鐘后,傅野的母親走了進來,她容貌十分雍容典雅,但神色間充滿了憂慮,顯然是得到了消息:“你要去美國?” “是?!?/br> “去找白晚?” “是?!?/br> “我不同意?!?/br> 傅野猛地抬起頭來:“我必須要去?!?/br> “你現在的情況并不穩定,怎么能坐那么長時間的飛機?”母親望著這倔強的兒子,連連搖頭,“你完全可以把實話告訴他,讓他回國。傅野,我不明白你到底在怕什么,愛人之間不就是要互相扶持嗎?” “是啊,我錯了,但是已經遲了?!备狄白猿暗靥羝鹱旖?,“他不會回國了,他說他不愛我了?!?/br> 房間里剎那靜了下去,良久,母親輕輕嘆道:“至少,你要等復查了再走,馬上就到了三個月復查的時間了?!?/br> “不,我等不及了?!备狄皥远ǖ卣f,“我今晚的飛機,Linda,你知道我的,我決定的事,沒有人能夠改變?!?/br> 自從對傅野說了分手,白晚就覺得心里很是不安。倒不是舍不得的那種不安,而是,他總覺得有哪里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