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茹的聲音讓江乘風抬起頭，他臉上驀然綻起笑容，又想到劉嫚的話和大家對他的冷臉，有些不知所措的說，“雖然不知道我做錯了什么，但是我先給你說對不起，你別生氣了，不要被我影響比賽發揮?！?/br>
    江乘風的道歉是真心誠意的，一雙眼睛緊張的望著李小茹，一副生怕她罵他的樣子。

    面對這樣的男孩，李小茹還能怎么發火？她故意板著臉，嘴角忍不住向上翹，“嗯，你的歉意，我收到了，我不生你的氣了。你快回觀眾席吧，我馬上要上場了?！?/br>
    “噢噢，好好?！?/br>
    江乘風松了口氣，唯唯諾諾的回應，看到李小茹轉身打算要走，那個縈繞在他心頭的疑問變得更加迫切，他忍不住問她，“你到底為什么生氣？”

    李小茹的背影一頓，頭也不回的說，“你自己想，自己感覺，自己體會?！?/br>
    江乘風：“？？？？？”

    李小茹根本不多解釋，快步走進后臺，

    江乘風默默的坐回到劉嫚身邊，心里更加迷茫，劉嫚沒問他和李小茹說了啥，大家都在認真聽鋼琴演奏。

    同一首曲子，大家聽了四遍，到第五遍時，終于輪到李小茹，她穿著黑色禮裙走到舞臺中間，先對所有人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走到鋼琴前，坐下。

    12位評委這時已經有點審美疲勞，再好聽的歌，單曲循環幾遍，都會聽膩，何況還是艱澀的古典音樂，評委還得帶著腦子去思考，去感受。

    評委們對李小茹上一場的表現記憶猶新，那三位打低分的評委特別反感她，始終都認為她沒有資格進第二輪比試，之前被刷掉的20個人中，明明有人比她水平高，就因為她是茱莉亞出來的；又是中國人，得平衡人種比例；還是一個小有名氣的網紅，其他評委才網開一面吧。他們可不是人云亦云的人，比賽必須公平，他們打算這場也給李小茹低分！

    但當他們聽到李小茹的演奏后，他們的想法產生了動搖。

    李小茹版本的《艾格蒙特序曲》從一開始就呈現出一種異常厚重感，死寂的氛圍，仿佛烏云密布，萬物籠罩在黑暗之中，見不到一絲一毫的光。

    《艾格蒙特序曲》描寫的是五百年前荷蘭民族英雄艾格蒙特伯爵，歌頌他奮起反抗西班牙人的統治和壓迫，贊美他崇高的形象，哀嘆他悲慘死去的命運。

    在如今的和平年代，二十歲出頭，甚至只有十幾歲的年輕鋼琴家們，誰能體會到幾百年前的英雄壯舉與動蕩社會的不安？哪怕是荷蘭或者西班牙本國的選手也做不到。因此他們的演奏本質上和學生回答語文的賞析題目一樣，照本宣科，或者按照標準官方的格式來回答這道問題。

    但是李小茹并沒有這么做，聽到江乘風問她為什么生氣，她不知是該怒還是該笑，合著這些天她自己在那兒郁悶，對方跟個沒事人一樣？

    男人怎么能遲鈍到這個地步！

    既然他不知道，她就用琴聲告訴他為什么！

    悲情的音樂基調大致是相同的，李小茹想到《白色靈魂》的鋼琴配樂，運用了大量緩慢而急促的頓音，營造出一種斷斷續續的不協調感，尤其是在男主角瀕臨死亡的那幕，手法愈加明顯。當時劉嫚和其他人都在看電影，而李小茹的注意力卻在背景音樂上，如果沒有如此完美的配樂，這部電影會黯然失色許多。

    她便想嘗試把《白色靈魂》配樂的手法運用在這場演奏上，因為當她精疲力竭的從美國趕回來，卻被江乘風父母說落一通時的感受，與《白色靈魂》男主角為追求愛情，面對旁人的不解、指責和鄙夷，有什么區別？

    李小茹的演奏從前奏開始就是昏暗與沉重的，聽眾們的心臟不由的緊緊揪起來，那是一種生命即將走到盡頭的絕望，對自己的絕望，對整個世界的絕望，

    當艾格蒙特伯爵走上斷頭臺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么絕望？這種感覺那么的悲哀，甚至壓得人不堪重負，連喘氣都異常的艱難。

    很難受，很痛苦，很絕望，但……這絕對是異常優秀的演奏！

    忽然李小茹的手指在低沉的音調中劃出了一抹亮麗的高音，仿若曇花一現，讓人來不及抓住。

    然后，慢慢的，高音越來越多，越來越響亮，猶如海上的燈塔一般指引著晚歸的漁船在黑暗中找到回家的方向。

    黑暗終究過去，黎明到來，一連串的三連音，峰回路轉，構成了一曲蕩氣回腸的希望之曲。

    已經絕望到底的人瞳孔中亮起了意思光芒，也慢慢爬起來，尋找著聲音傳來的方向，那個方向很亮……很亮，亮得人禁不住想要流下眼淚。

    仿佛能穿透人心的音樂仿若一只手，將每個痛苦絕望的人從深淵里拉了出來，新生的感動與喜悅在這一刻達到了至高點。

    整個音樂廳里鴉雀無聲，那幾個在李小茹前面演奏的參賽者都站了起來，沒有誰比局中人更能感應到競爭者對自己的威脅。

    李小茹將整首曲子最核心的情感演繹了出來——原曲在結尾的旋律就是輕快的，艾格蒙特伯爵雖然死了，但他的斗爭最終一步步走向勝利，貝多芬寫這首曲子的時候，在最后升華了這出悲劇，增加了光明的希望。

    很少有年輕鋼琴家能表達好這個轉折，還是閱歷太少的原因。

    難道他們想錯了，李小茹是一個天才？！

    全曲結束，李小茹坐在鋼琴前，整個音樂廳里掌聲雷動，能坐在這里的觀眾，大多具備一定的音樂鑒賞能力，有一大半的人都是從歐洲各大音樂院校過來旁聽的鋼琴系學生。他們認同李小茹改編，認同她的演奏。

    12位評委也跟著鼓掌，有人贊許的點頭，有人互相交談，還有人已經開始打分了。

    李小茹起身，再次對所有人鞠躬，離開舞臺。

    后臺，那幾個端著架子沒有與她說過話的白人參賽者，主動贊嘆道，“你的《艾格蒙特序曲》棒極了！”

    第一千一百九十五章 進入決賽

    李小茹成為一匹黑馬，以第1名的成績，從10個選手中脫穎而出，進入最后一輪比試。

    當聽到主持人公布的結果時，李小茹喜極而泣，幾個落選的年輕鋼琴家心服口服，走過來與她擁抱，真心祝賀她。

    聽完李小茹的《艾格蒙特序曲》，江乘風眼睛是濕潤的，李小茹讓他自己感受，他感受到了。在全場熱烈的掌聲中，他求問劉嫚，到底發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是他把李小茹傷成這樣的？！

    劉嫚只說了一句話，“小茹是從首都來這里的，而不是紐約?！?，這是人家的家務事，對方畢竟是江乘風的父母，是長輩，劉嫚不好多指手畫腳，要解決矛盾，還得江乘風自己去和他爸媽溝通。

    江乘風立馬懂了她是什么意思，他吃驚，又不可置信，小茹回國了！人一直在國內！可是他根本沒有見過她！

    究其原因，他智商那么高，一下子就想明白了，他父母一直在他身邊！

    顯然他的父母見過小茹。

    江乘風拿著手機，快步走出音樂廳，等他再回來的時候，就聽到主持人說，李小茹是第一名。

    劉嫚、陶之遙和苗小妹都站起來為李小茹鼓掌喝彩，江乘風慢半拍，但反應過后，他的掌聲比誰都響亮，他對著舞臺上的李小茹拍了一張照片，發到自己的微博上，“這是我的女朋友，是我這輩子認定的女孩，我為她感到驕傲?！?/br>
    他這條微博不僅是給國內粉絲網友公布李小茹通過第二輪比賽的喜訊，也是向他父母堅定表達自己的立場。剛才他已經和他父親通了近一個小時的電話，兩人產生了不小的分歧。他才知道，他父母竟然有過把他和孫瑋煒拉在一起做對的想法。

    “你們簡直異想天開，荒唐至極，孫瑋煒有男朋友，你們這么做考慮過我的感受嗎？考慮過孫瑋煒和其他人怎么看我嗎？你們是想讓我成為朋友里的笑柄嗎？”江乘風的語氣很氣憤，“我感激你和mama對我的教育培養，沒有你們，我恐怕也考不上首都大學，但是我現在已經是成年人了，我有自己的思想、喜好和對事物的認知能力，你們不該干涉我的生活，更不該阻礙我交友的自由?！?/br>
    “我不認為藝術生有什么不好的，的確，李小茹是不如孫瑋煒這樣的女孩聰明，但音樂也是另一種才智，也是要付出常人難及的努力和汗水，才能到達她現在的高度，我不覺得她有什么地方配不上我，相反，我一直覺得我配不上她！”

    江乘風的父親被他這番話宣言氣得一句話都說不上來，江乘風仿佛還嫌他不夠生氣，繼續說，“我希望你和mama能當面對李小茹道歉?！?/br>
    “混賬！我們是長輩，對小輩說教兩句怎么了？按你的邏輯，我們教過成千上萬的學生，也訓斥過無數學生，我們還有一一對他們道歉？你和她還沒有成為一家人，胳臂肘就向外面拐了？！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我們不認她這個兒媳婦?！?/br>
    江乘風不僅沒有對父親低頭，語氣更加強硬的說，“你們不認就不認吧，我就認定她了，以后是我和她在一起生活，和你們沒關系，我已經在決定在首都買房，接下來就是與她結婚，如果你們不改觀對李小茹的看法，我將來也不會再回家了?！?/br>
    說完，江乘風直接掛斷了電話，因為他不想聽到他父親近乎咆哮的教訓。

    ……

    進入第三輪比試的除了李小茹，還有兩個白人青年鋼琴家，一人來自英國，一人來自波蘭，都是年輕的男孩子。公布成績后，主持人請這三人留在舞臺上，聽他講解最后一輪的比賽規則。

    前兩輪所有人都是獨奏表演，第三輪參賽者要與意大利國家管弦樂團合奏鋼琴協奏曲，賽委會準備好10首鋼琴曲目，3個人從中選擇一首，可以選相同的曲目。因為這一輪還有一個重要要求——參賽者得自己改編曲子，加入一些自己的東西，那么即使3個人都選擇同一首曲子，最終演奏出來的成果也是不同的。

    至于怎么修改，沒有額外要求，主持人說，“發揮你的特長、天賦和想象，盡可能的創新，讓我們耳目一新吧，我們的評委都不是老古板?！?/br>
    第三輪的難度比第二輪又高了一大截，它還要求演奏者有編曲能力，所以準備時間也延長至6天。值得一提的是，第三輪比試將面向全球進行電視和網絡直播。

    李小茹依然沒法歇口氣，大家一起晚餐的時候，她還拿著10首待選曲目的名單，冥思苦想，要選哪一首。

    陶之遙從她手里抽走文件，“先吃飯，今晚再好好睡一覺，其他的事情，明天早晨起來再說?！?/br>
    “是啊，你現在進入了前三名，哪怕第三輪比賽失利，你也能拿到銅獎，這已經是很了不得榮譽了，”在劉嫚前主的記憶里，別說前三，布索尼大賽的前十都是前途無量的鋼琴家，多得是大樂團、音樂公司為他們爭破頭。

    即使是不服氣，要證明給江乘風父母看自己的能力，現在也夠了，李小茹是唯一一個進入布索尼鋼琴大賽最終決賽的中國人，她已經創造了歷史。

    不用劉嫚他們炒作，國內網絡上的頭條新聞都在播報這則喜訊，普通人看到這則新聞，只會感嘆一番，這是別人家的孩子，真真正正的為國爭光！

    而認識李小茹的人，想法和行為就復雜了。

    “nana”的微博下面，無數人留言讓她直播吃手機，大家都是調侃、跟風、起哄，沒人真逼她吃手機。但這個博主竟然真的開了直播，只露出半張臉，尖尖的下巴、白皮膚、性感的紅嘴唇，看起來是一個美女！

    美女要直播吃手機誒，網友們趕緊聞風來圍觀呀。

    她說，給她刷禮物到達一定的數額，她才吃手機，一些網友就傻傻的給她打賞，指望能看好戲，結果收到錢后，她就關掉了直播間。

    大家才意識到被騙了！

    第一千一百九十六章 回到電影節

    電影節那邊的工作并沒有完，第二輪比賽結束后，陶之遙和苗小妹還得回劇組工作，臨走前，她們叫上劉嫚，人家男朋友都過來了，她一個大電燈泡就不要在這里礙眼了吧。陶之遙一個眼色過去，劉嫚也覺得自己該走，反正她已經把波爾察諾都逛遍了，威尼斯卻沒有怎么玩過吧，在威尼斯每天晚上還有不同的電影看……

    于是她和她們一起又回到威尼斯。

    劉嫚走了，她之前的工作就由江乘風代勞，李小茹在琴房練琴，要吃飯要喝水，江乘風就給她端茶倒水送飯；她想吃什么零食，江乘風去超市給她買……

    雖然已經知道李小茹和自己父母之間的矛盾，江乘風并沒有在李小茹面前提起這件事，李小茹知道他應該什么都明白了，她沒有心思繼續揪住江乘風父母的種種不是不放，更沒有進一步跟他告狀。

    她要在短短六天內，重編一首交響協奏曲，她哪有時間分心??！江乘風也不敢打擾她，兩個人默默維系著看似情侶，實則更像男保姆與女王的關系。

    ……

    再次回到威尼斯利多島，劉嫚的心境又不一樣了，李小茹鋼琴大賽的成績已經穩了，作為朋友，她也能放松一點。

    她剛到酒店，就有國內媒體找過來，想單獨采訪她，對方算是官媒。反正也沒事，劉嫚便爽快同意了。采訪就在酒店內進行，雙方坐在落地窗前，劉嫚身后是利多島蔚藍的海灘和萬里無云的藍天。

    對方是一位女記者，她問劉嫚，“你在這次威尼斯電影節紅毯儀式上的表現非常出彩，無論是你的著裝，還是你走紅毯的姿態，以及你身邊的同行者，都受到了國內外的關注和議論，外媒搞了一個紅毯十佳女星的評選活動，你知道你入選，位列第一名嗎？”

    劉嫚略微驚訝的搖頭，“我不知道，紅毯后，我就離開了威尼斯，沒怎么關注外網的評論?！?/br>
    “是陪你的鋼琴家朋友李小茹去波爾察諾參加比賽嗎？”

    “是的，我也發過相關微博了?！?/br>
    “李小茹也成為最近的頭條霸主，等電影節結束，希望我有機會能采訪她，”女記者笑道，“現在我們繼續你的話題，每年外媒都會在各大電影節上搞類似的評選，以前也有國內女演員入圍，但像你呼聲這么高的，卻是頭一次，你的排名甚至超過了好萊塢女星和韓國影后?！?/br>
    “那真是我的榮幸，”畢竟也算是個榮譽，劉嫚也高興，她反問女記者，“男星有相應的評選嗎？”

    “有，第一名是alan smith，”提到這個名字，女記者還特意八卦的強調，“你們倆一同走紅毯的畫面cp感十足，外媒凡是報道電影節的相關新聞版面，都以你們的合影為置頂照片。能冒昧的問一句，你和alan是什么關系嗎？”

    劉嫚無奈的笑，“如果我說，在紅毯之前，我根本不認識他，你相信嗎？”

    “不信！”女記者立馬說。

    “但我說的是真的，我認為alan對我比較友好，大概與喻湛有關，他們應該是朋友，”劉嫚連用了兩個不確定的詞語。

    因為她現在也搞不懂喻湛和alan是到底什么關系，她這幾天，天天都與喻湛通電話，跟普通情侶一樣，煲電話粥，聊得內容中自然提到alan，喻湛讓她小心alan，說他有城府。

    劉嫚還詫異，問他，“如果他不是好人，你為什么要把gee交給他領養？不怕他像richard那樣虐貓嗎？”

    喻湛：“額……”

    劉嫚覺得喻湛對alan的態度也很奇怪，閃爍其詞，他們之間有什么秘密不成？

    她不太想多說，女記者也沒有揪住alan的話題不放，繼續問道，“你第一次走紅毯，年紀輕輕就登上國際電影節，有什么特別的感覺嗎？畢竟看到那么多世界知名的電影人?！?/br>
    這是個常規問題，劉嫚思索了一下，“開心又榮幸吧，我不是職業演員，電影作品也不多，能夠和那么多優秀的電影人參加同一場活動，我得誠摯感謝《晚明遺夢》劇組，感謝星河影視，感謝喻湛，讓我蹭紅毯，順帶著出來散心度假，”她笑了一下，女記者和攝影師也笑起來。

    “我見了不少世面，在紅毯上認識了《白色靈魂》劇組，和他們劇組主創做了交流，也欣賞到這部優秀電影，現在電影節還進行中，我回來繼續看電影，看其他電影，我要學習更多關于電影的東西，以后爭取拍出也能入圍威尼斯電影節的好電影！”

    劉嫚說了一番冠冕堂皇的話，對待記者，她也是游刃有余的。

    女記者再問她，“今年你似乎沒有再拍電影?！?/br>
    “我客串了《戰北風》，電視劇《青春計劃》里也有幾個我的鏡頭，”劉嫚糾正她的說法。

    “除此之外，你還有別的影視計劃嗎？眼看今年只剩個下三個月就要結束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