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
顧軟軟端著已經燒紅的炭火盆用凳子墊著放在桌子下方,顧懷陵把銅鍋放進圓桌中間,和圓桌中的小洞正好貼合。 林婆婆則放下食盤,盤內放了六個小碗碟,碗碟之中已經放好了蘸料,另各有香蔥香菜兩碗,想吃什么加什么。 林婆婆:“快,都坐下,讓懷陵告訴你們怎么吃?!?/br> 雖然林婆婆已經知道了這個新吃法,但還沒試過,也是迫不及待的,林婆婆都是如此,毫不知情的三人更是急切,入座后就直接抬眼看向顧懷陵。 顧懷陵也不多話,直接起筷,夾了一片片的薄薄的牛rou,直接入紅湯,略等了一會,牛rou變色后就夾了起來,在香油蘸料中拌了拌,吹了下,就直接入口。 “就這么吃?!庇行C,顧懷陵含糊道:“你們先吃吃看?!?/br> “先吃牛羊rou吧,只有這兩種是兩下就好的?!?/br> 湯料的麻辣香味一直往鼻子里鉆,林婆婆早就按捺不住了,顧懷陵話一落,就直接夾了片牛rou入了紅湯,其他人也紛紛起筷,林先生毫不猶豫入了紅湯,紀先生和俞墨看著紅湯里的辣椒花椒,神情一滯,默默的入了白湯。 片的極薄的牛rou幾乎入滾湯就熟了。 起筷,學著顧懷陵的動作在蘸料里拌了拌,遲疑的送入口,入口的那一刻,紅湯的麻辣和早已腌制入味的牛rou在嘴里炸開,鮮嫩guntang又帶著嚼勁。 “好,好吃!”這是被燙的舌尖有些發麻的林先生。 林婆婆也跟著點頭。 紀先生和俞墨雖用的白湯,但白湯濃郁,不僅是鯽魚,湯底是用牛羊骨熬出來的,滑嫩的牛rou遇上最鮮的湯底,怎一個好吃了得? 兩人表情亦是新奇,贊同點頭。 四人又繼續吃牛rou,顧懷陵則忙著把酥rou雞胗烏魚塊魚豆腐等物分下兩湯,“這幾樣都煮的久,直接下鍋了?!庇种钢渌说溃骸斑@些只要一會,熟了就能馬上吃?!?/br> 這個吃法很新奇,味道也好,其他人只是點頭,就埋頭苦吃,連著吃了好幾筷子,俞墨沒忍住,試了紅湯,入口的那一刻,眼眶就被辣紅了,鼻尖很快出汗,嘶了一聲,拿過一旁的桑葚酒灌了一杯下肚。 甜酒入腹,辣意仍舊不緩,甚至胃都有些疼,揉著胃看著用紅湯吃的很歡快的顧軟軟等人,默了默,心里暗想:川人果然和其他地方的人不一樣,他們味覺是用辣椒做的吧? 俞墨是生意人,其他人只關注新奇和好吃,俞墨想的更多,胃部痛覺緩了之后,狹長的雙眸看向顧軟軟,問,“這是你想出來的,你做出來的?” 顧軟軟眨了眨大眼睛,看向了顧懷陵。 “不用他來解釋,我會唇語?!庇崮驍嗔祟檻蚜晗胍_口的動作。 俞叔叔也會唇語?顧軟軟詫異挑眉,但很快平息,會唇語就更好了。 顧軟軟:‘是懷月偶然想這樣吃,點子是她出的,底湯是我做出來的?!?/br> “很聰明,手很巧?!庇崮澚艘痪?,拿過酒杯對著顧軟軟舉起,顧軟軟也雙手拿著酒杯,兩人隔空碰了一杯,俞墨一飲而盡,放下酒杯,一樣一樣的去試每道菜。 顧軟軟抿了一口酸甜的桑葚酒,悄悄看向了顧懷陵,顧懷陵對著她點了點頭。 顧軟軟放心了,安心吃飯,雖然這吃法自己和懷月已經在家里吃過了兩次了,但仍覺好吃,總覺得吃不夠。 雖然菜色不多,但分量都十分足,竟都吃完了,林先生紀先生的書卷氣徹底沒了,扶著肚子癱在椅子上,俞墨也有些撐,但好歹維持住了形象,依舊端坐,在其他人回神之前出口,“顧姑娘,我們去外面談談?” 顧軟軟當即點頭,和俞墨一起去了一旁的偏廳。 到了偏廳后兩人入座,俞墨直入主題,“顧姑娘今兒請我品新菜式,不僅是感謝,還有其他的打算把?” “恕我直言,顧姑娘是想和俞某談生意嗎?” 俞墨爽快,顧軟軟也十分坦誠,點頭。 俞墨十多歲就在外面闖蕩,談過的生意不計其數,但這還是第一次小姑娘和自己談,看著顧軟軟圓溜溜的雙眸,笑著點頭,“那顧姑娘想怎么做這生意?是像郝掌柜那般直接賣方子呢,還是參與分成?” “如是賣方子,作價幾何,若是分成,又要占幾成?” 顧懷陵是個好的,讀書很是出色,腦子也十分聰明,但俞墨故意沒喊顧懷陵,就想看看這個名為軟軟的姑娘,性子到底軟不軟。 上次求醫發現了她柔弱表面下的大氣果斷,這次又會發現什么? 顧軟軟并沒有回答俞墨的問題,而是偏頭,笑的很是可愛,問他,‘俞叔叔,你是想掙一筆銀子呢,還是想掙很多銀子呢?’ 俞墨挑眉,鳳眸笑意流轉。 “哦?顧姑娘有什么好的建議嗎?” 顧軟軟端坐,笑的斯文,‘若是只想掙一筆銀子,那就直接拿了這方子開鋪子便是了,但若想掙很多銀子的話,這鋪子,現在還開不得?!?/br> “那什么時候能開?” 顧軟軟從袖口暗袋里掏出折紙,打開后遞給了俞墨,俞墨接過,垂眼看去,娟秀的小字鋪滿整張頁面,俞墨凝神迅速掃了一個大概,抬眼,定定看著顧軟軟,“這是你想的?” 顧軟軟點頭。 這紙上列出了三十六個府城,每個府城的口味偏好都一一標了出來。 俞墨本就十分聰慧,看到這三十六個府城,就知道顧軟軟想做什么了,目光將顧軟軟掃視了一番,看不出來啊,小丫頭野心挺大,這是要三十六個府城的店鋪一起開啊。 顧軟軟迎著俞墨有些攝人的目光,硬著頭皮笑。 ‘剛開鋪子的時候,這個東西新奇,大家肯定都會來吃一吃,生意應該不會差,后續的生意的話,我覺得雖不如前面爆滿,倒應該也還算不錯,圍在一起吃很方便,也熱鬧,特別是冬天,暖和?!?/br> ‘但這也就是一個稀奇,就算底湯的方子沒有泄露,世上能人很多,我能幾個月想出這底湯,別人也能,若這個當真生意興隆,很快就會出現第二家第三家?!?/br> 這個推測很有可能會出現,俞墨點頭,“所以呢?” ‘所以——-’ 顧軟軟笑的靦腆,‘所以您若想一直銀子廣進的話,就得所有大城店鋪一起開,并且要結合每個地方的口味偏好不同去改良方子,既不失了紅湯的辣,也要迎合他們的口味才是上策?!?/br> 俞墨定定的看了顧軟軟許久,上次求醫發現了她的大氣果斷,這次試菜又發現了她的聰慧和細心,笑了笑,問她,“我剛吃問你分成或者賣方子你避而不談,說明你不是很在意這個,那么,你想要的是什么?” 顧軟軟瞪眼,一直知道葉驚瀾的小舅舅很聰明,沒想到他馬上就發現了自己的醉翁之意不在酒,不過確實是,分成也好,賣方子也好,不管他是哪種方式,自己都不在意,他要怎么給就怎么給。 自己在意的是——- 看著俞墨的眼睛,認真道:‘我想要學做菜,他們改方子的時候,我想跟著學?!?/br> 那一分余地,要留給自己喜歡的,沒想過開飯館,但是很喜歡做菜,喜歡呆在廚房。 * 葉驚瀾從中午的時候,右眼皮就一直跳,總覺得心神不寧。 開始以為是自己答錯了題,檢查了三次,確認沒有紕漏,但這種心神不寧的感覺反而越發的明顯,煎熬到了考試結束,都沒等周陽,直接跑回了私塾。 會不會是軟軟出了什么事? 剛跑進私塾就正好撞見了從里面出來的俞墨,俞墨挑眉,“考完了?”葉驚瀾點頭,喘著氣,“家里沒出什么事吧?”顧meimei沒出事吧? “沒出什么事?!?/br> 聽到這話,葉驚瀾松了一口氣,但心神不寧的感覺猶在,還是想去看一眼顧軟軟,誰知俞墨馬上接了下一句,“你應該有事?!?/br> 葉驚瀾眼睛一瞪。 俞墨微笑:“顧姑娘一個時辰前已經出發去芙蓉城了,現在船都開出安漢縣了估計?!?/br> 葉驚瀾神情徹底呆滯。 “為什么?” “她好端端的,去芙蓉城干什么?!” 俞墨心情甚好的將中午的事情簡略說了一遍,又將顧軟軟寫好的東西遞給葉驚瀾,葉驚瀾接過打開,正是那張記了各地口味的單子,這布局,好眼熟啊,這不是那天自己在她窗外看到的那張紙嗎? 后來還奇怪,她怎么沒給自己,還以為她也是相信自己縣試能過,是為院試準備的。 結果,完全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看著葉驚瀾的臉色從白變青,又從青變紅,俞墨的心情那叫一個美,“小姑娘說了,雖然同為川地,芙蓉城和這邊的口味也不太一樣,她要過去試著改那邊的方子?!卑矟h這邊普遍是油辣子,而芙蓉城那邊,是麻辣更多一點。 葉驚瀾一把將紙還給俞墨。 “她怎么不等我?為什么那么急著就走了?多等幾天不可以嗎?等放了榜我也要去府城的,等我一起去不行嗎,你為什么這么快送她走?!” 縣試結束后就是兩個月后的院試,院試的地點就是芙蓉城。 葉驚瀾語氣急促的問了一大堆問題,俞墨不僅不惱,反而更高興了,似笑非笑道:“這個問題我也問過她,我說怎么不等你考完出來,你猜她怎么說的?” 葉驚瀾:“怎么說的?” “她說你一定能考上,反正你很快也要去府城了,就不必等你了?!?/br> “我不信?!?/br> “我不信她不等我,一個時辰都不愿意等,我不信!”葉驚瀾一臉的不相信,不相信軟軟會這么對自己。 “是不是你故意這么快送她走的?” 俞墨呲笑:“我還能綁著她走?” “小丫頭記仇呢?!?/br> 葉驚瀾瞪眼,“記什么仇?” 俞墨涼涼看著他,呲笑道:“你就給人送了一封信,然后就晾了別人幾個月,我當時可沒限制你送信,是你自己不送的?!?/br> “現在她也給你留個口信,直接去了芙蓉城?!?/br> 看著葉驚瀾慢慢石化的臉,俞墨笑意更甚,“這叫一報還一報?!?/br> 葉驚瀾徹底傻了,就說她上次明明生氣了,怎么這么容易就翻過了,都不需要自己的解釋,原來在這等著呢!不是,顧meimei什么時候都會玩心眼了?當時在城門初見的時候,她明明是很生氣不愿意搭理自己的模樣,怎么一下子就改了,還能換衣裳描胭脂來勾/引自己了? 很快就想到了一個人。 林、婆、婆! 軟軟和她呆了一個上午,肯定是她教的! 看著葉驚瀾的憋屈,俞墨本來心情十分好的,只是忽然想到一事,讀書比不過懷陵,聰明也比過軟軟,哥哥比不過,meimei也比不過! 頓是就看葉驚瀾橫豎都不順眼了,直接冷臉道:“回去繼續看書等著放榜吧?!闭f著就往外走,“不行!”葉驚瀾驟然回神。 “我也要馬上去芙蓉城,怎么能讓她一個人呆在那邊呢?萬一有個什么事呢!” “我的人是死的嗎?”俞墨回身涼涼的堵了回去,“而且,這才一個時辰呢,你就這么擔心了,你上次對她來說,可是好幾個月都沒消息,只讓你擔心幾天,已經很便宜你了?!?/br> 葉驚瀾:“你到底是誰舅舅?” 俞墨:“誰對我就是誰舅舅,以后她嫁給了你,她也要喊我舅舅!” 毫不留情的把話給堵死了,“安心等著放榜,就三天,考上了你就去芙蓉城,考不上——-”瞇眼,眸色深沉,“考不上就打斷你的狗腿丟嘉陵江喂魚!” 說完就徑直轉身走了。 徒留葉驚瀾一個人,站在門口,風也凄凄,心也凄凄。 顧meimei怎么說走就走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