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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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的來了脾氣,語氣說到后面逐漸失控,也狼狽地泄露了幾分哭腔。 殷雪灼聽到其中一句,皺起眉頭忽然舒展,表情變得有幾分古怪。 “隨時可以捏死的小玩意兒?”他說:“誰告訴你的?” 季煙恨恨地回:“難道不是嗎!” 她的一切都要按著他的喜好來,他總是欺負她,從不考慮她的想法,她的一切都要在他的容忍范圍之內,倘若恃寵而驕,變本加厲,就會被他像今天一樣狠狠地掐住。 殷雪灼靜靜地看著地上哭的小姑娘。 眼神忽然迷茫了一下。 是嗎? 什么是玩具?他從前抓過幾個妄圖刺殺他的元嬰級的修士,一男一女,廢了修為養在身邊,肆意折辱,他喜歡看他們自相殘殺,為了活命不得不折辱對方,露出最丑陋的樣子。 那兩個人,在他手里沒有活過三天,死時慘不忍睹,至于他們是怎樣一點一點地斷氣的,殷雪灼的印象都不深刻了,只知道他“玩”得極其盡興,他們的血染紅了一大片草坪。 他很少去記不在乎的事情。 可絕不是季煙這樣。 不,不是。 她不是什么玩意兒,殷雪灼從沒說過這樣的話,他一時也很茫然,想不通她為何要這么說。 他待她不好嗎? 他自成魔來從不會對人笑,從不待人好,也從不讓人在趴他懷里睡覺。 種種他覺得不會做的,都做了。 他垂目沉默片刻,忽然蹲下,看著她滿是淚痕的小臉,想了想,認真道:“我待你是極好的?!?, 第50章 韶白9 “我待你是極好的?!?/br> 他注視著他, 黑睫之下的眸子映著黑夜中的皎皎月色,流光瀲滟。 季煙本是委屈,一聽到他如此說, 一時竟愣住, 呆呆地瞧著他。 他在說什么? 一本正經地,用陳述的口吻, 說他待她極好? 他怎么就是待她“極好”了,他怎么還用這樣的語氣說出來, 哪有人是這樣的,他不是要殺她嗎,又還扯什么待她好不好? 季煙一時居然忘了哭, 臉頰上還掛著兩道晶瑩的淚痕,小嘴一抿,不快道:“給我吃的穿的, 便叫好了嗎?養寵物也會喂食, 這有什么區別?” 不知不覺,居然開始和他斤斤計較。 殷雪灼皺起眉,又站了起來,干脆把她拎了起來,一邊的白白本看他們的氣氛不對,就全然消停了, 豎著一對耳朵警惕地觀察著他們, 一看殷雪灼要又是一副要動手的模樣, 白白嗷嗚一聲, 就不管不顧地咬住了殷雪灼的衣角。 白白:“嗷嗷嗷??!” ——主人!你不要傷害她! 殷雪灼不耐煩地朝白白踢了一腳,直把它踢得骨碌碌滾落在一邊,像一個臟兮兮的大煤球,白白委屈地哼了哼,把小臉埋進了爪子里。殷雪灼沉聲說了句“滾”,再也沒把視線放在它的身上,而是直接帶著季煙消失在了原地。 他帶著季煙回了魔域,頃刻來到了魔域的監牢里。 他要讓她親眼看看,到底什么叫“寵物”,什么叫“不在意”。 季煙緊張地呆在他的懷里,不知道他又要做什么,甚至以為他也要把她關起來,她什么都沒說,只是看著面前的場景變換地極快,很快就來到了她去過兩次的監牢外,殷雪灼不做絲毫停留,又進入了從未去過的更深更黑暗的地方。 越往深處走,越是可怕的煉獄。 其實魔域囚禁著很多的人,季煙一直以為殷雪灼殺人手段極其干脆,除了像韶辛那樣的情況,應不會有帶回去慢慢折磨的。 可她卻發現,不是這樣。 有一層里,關押著好幾個人。 男女皆有,衣不蔽體,遍體鱗傷,甚至有的雙眼被剜,脖子被鎖鏈鎖起來,像個牲畜一樣躺在地上。 其他人,皆有各種程度上的傷,幾乎沒有一個身體健全之人,而他們一看見殷雪灼,就瘋狂地朝他爬了過來,身體爬過之處帶出一道道可怕的血痕,像是深淵里爬出來的厲鬼。 他們隔著鐵籠子,朝殷雪灼伸出手,祈求他饒命。 如此卑微,如此可怕。 季煙一時看得呆住,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順著背脊往上,讓她汗毛倒豎,手腳發涼。 視線卻挪不開,眼神黏在了那人滿是血污的臉上。 “這些,這才‘寵物’?!?/br> 殷雪灼從一邊石墻上掛著的籃子里取出一塊rou,悠然擲進了籠子里,看著那些人因為一塊rou而互相撕咬,像是奪食的惡犬,毫無人性可言。 他唇角譏諷地勾起,“你說,看著他們為了奪一塊rou而自相殘殺,是不是很有趣?作為‘寵物’,便是要表演盡興,討我歡心?!?/br> 季煙一言不發,只死死地面前的血腥畫面。 分明都是好好的人,究竟是遭遇了什么,才能變得這樣人不人鬼不鬼? 殷雪灼抬手,手指輕輕揉捏著她的后頸,靠在她臉頰邊,語氣很溫和,“我待你很好,以后不要說那樣的話?!?/br> “你應該看到,我沒有這樣對你,你和他們不一樣?!?/br> “當然,我待你這樣好,你若是背叛我?!彼Z氣一頓,輕笑一聲,“那你也不會有好下場的?!?/br> 季煙抿起唇,忽然扭頭,看向殷雪灼。 “你為什么要這么對他們?”她渾身發涼,又忍不住質問:“你帶我看這些,是在威脅我嗎?” 殷雪灼的眸色又冷了下來。 他盯著她片刻,露出了一絲變態的笑容,“我為何這樣對他們?” 他笑容忽然變得癲狂起來,越笑越是失控,最后竟是收不住的仰天哈哈大笑,像是失控了一般,讓人聽得心驚膽戰。 他笑了許久,忽然抬手按住季煙的后腦,季煙甚至來不及掙扎,只覺得一股尖銳的疼痛感鉆入大腦,意識便被帶到了別的地方。 是殷雪灼的意識海中,無數的畫面閃爍在眼前,仿佛來自數百年前。 她看到了一些畫面。 是從前跟在明樞真人身后的殷雪灼。 那時的殷雪灼也只是個幼崽而已,只是常年被飼養,早已不是正常的靈魘,外表看似無害,一旦看見尸體,聞到了血的味道,便會被常年積累的魔氣所控制,徹底癲狂失控,變成嗜殺的怪物。 季煙的視角成了他的視角,親眼經歷了很多。 ……是怎樣無助地被人包圍,是怎樣看著所有人對他露出厭惡的神情,罵著他“怪物”,是怎樣被明樞真人關鐵籠里,被玄鐵勒著脖子,連牲畜都不如。 那些與明樞真人勾結的道貌岸然的君子,又是怎樣站在籠子外面,以一副高傲的姿態,打量著被關在籠子里的“自己”。 又是怎樣拿著他沾滿血的鱗片沾沾自喜,無視他痛苦的嘶鳴。 在他們眼里,“靈魘”只是個被飼養的怪物,與貓狗牛羊沒有區別,隨時隨地都可以宰了吃掉。 他們不把他當人,也不會在意這只靈魘的想法。 可他們丑惡的臉,都一直在那只靈魘面前晃動,他們每一個厭惡的神情,都深深地烙進了他的心里。 他永遠記得這些人。 所有傷害過他的人,他們的臉,他都記得。 季煙驀地回神,對上季殷雪灼的臉。 他微笑著看著她,仔細地打臉著她的表情,十分興奮道:“這些過去,是不是十分有趣?” 季煙呆呆地望著他。 所以他一直記得那些臉,記了數百年,永遠不曾忘記,只是為了有朝一日,發泄自己的仇恨。 用同樣的方式,將他們關起來,剝奪他們的身體的一部分,讓他們嘗著切膚之痛。 也要像狗一樣踐踏,讓這群驕傲的人,嘗嘗豬狗不如是什么滋味。 她以他的視角看那些,與昔日在夢中,以旁觀者的視角看他,又大為不同。 那些人丑陋的臉,每一個都宛若尖刀,狠狠扎入他的心臟,剜的鮮血淋漓。 季煙一時驚怔不能言語,眼底水光遽涌,垂著眸子一言不發。 她真的沒有想到,她只是負氣地說了一句“他將她當做寵物”,他便如此較真,帶她來看這些。 不惜將他的傷口再次撕開,撕開得這么徹底。 她口中的“寵物”,哪里又是和這些人相提并論的意思? 她當然也知道他對她不算那么壞,只是不知不覺帶了抱怨,只是覺得他每次這樣獨.裁,實在是不尊重她,動不動就嚷著要“殺掉”她,一副控訴她做錯了的樣子。 只是這樣而已啊。 他……他是傻么?! 到底是真的不懂,季煙都要忘了,他從小到大,白活了幾百年,沒人教過他那么多與人相處的道理。 季煙哪里還氣得起來,她低著頭,一時默默不吭聲,殷雪灼本想看她精彩的表情,沒想到她遲遲不回答。 他不滿地抬手,強硬地掰起她的下巴,又驟然瞇起眼睛。 她又哭了。 哪里這么多要哭的?她這又是怎么了? 殷雪灼古怪地看著她,季煙忽然抬手推開了他的胳膊,忽然撲進了他的懷里,緊緊抱著他的腰,把小臉貼在他心口。 這猝不及防的一抱,讓殷雪灼一時沒有動作,只是低頭看著她的發頂。 表情越來越古怪。 “你干什么?”他冷冷地往后退了一步,眼角眉梢都是嫌棄,季煙卻也跟著他前進一步,就是緊緊地抱著他,做回了她的掛件。 他這嫌棄古怪的語氣,就像是在說:吵架呢,抱什么抱。 氛圍都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