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回見

    突來的聲響把魏晨書嚇了個急剎車，緊跟著后背被砸了個正著，楚天陽揉著額頭從后座下來，無語地看著他。

    “……抱歉?！蔽撼繒皇譅恐孕熊?，不自覺就在楚天陽面前站了個軍姿，筆挺得不行。

    楚天陽掃了眼周圍，掏出了手機：“阿鬼，我在中華城，人都甩開了。嗯。沒什么，來接我?！?/br>
    他前額的頭發有些長了，被汗水打濕后有些凌亂，遮蓋著那雙眼眸，顯得愈加深邃。修長的身形靠在自行車旁，像少年漫畫一樣。魏晨書盯著他的手臂，剛剛被砸中的地方開始泛起淤青，正往外滲血。

    楚天陽掛了電話，抬頭看到了魏晨書的眼神，這才注意到手臂受了傷，朝他擺擺手，“沒事，謝了。阿鬼一會兒到?！?/br>
    被這句道謝喊回了魂，魏晨書這才清醒過來，后知后覺自己似乎做了什么英雄救美的事。只是這個美太冷峻了點。他有些尷尬地笑，不知道要怎么解釋自己為什么一沖動就追了過來，看楚天陽的表情貌似也沒有想要追問，這樣最好。

    就在這時，魏晨書眼角掃到了一根白線，心里一緊，一掏口袋，果然，剛剛騎得太急，居然把耳機線給扯斷了！那是他做了整整一個暑假的家務，從劉女士那里換過來的森海的耳機線，平常寶貝地收著，現在還嶄新的，只是那個嶄新的頭顱已經不見了。魏晨書感覺心臟都揪了起來。

    楚天陽看到這一系列動作，大體也猜到了怎么一回事：“把線給我，我賠給你?！?/br>
    “不用不用！”魏晨書面露尷尬，覺得有些添麻煩。楚天陽皺了皺眉頭，長手一伸就掏出了魏晨包里的MP3，扯走了耳機線。嚇得魏晨書沒了反應。

    他連我叫什么都不記得就伸手掏東西，楚天陽原來那么自來熟嗎？

    扯完線，兩個人在路旁邊傻站著，一個看天一個看地，半天搭不上一句話。

    沒多久，謝琦騎著摩托車趕到了，遠遠就看到老大旁邊站著個白白凈凈的男生。高度近視的他也沒細想，下了車先確認楚天陽確實沒有大礙，這才關注起旁邊的人來。

    湊近了看，魏晨書那張秀氣的臉，瞎子都能認得清了。只見謝琦的臉騰一下就紅了起來，半天說不出話，連退好幾步。

    楚天陽抿著嘴笑了，朝魏晨書看了一眼：“阿鬼這小子，以前暗戀過你?！?/br>
    魏晨書一愣。

    “不是！不是不是！我草老大你亂說些什么鬼東西！”謝琦一聽急了，上來就要捂楚天陽的嘴。

    憑借著身高差的優勢，楚天陽一把就推開了謝琦，嘴角全是笑意。

    魏晨書定定地看著那個笑容，就像一片混沌中照進來的一束光，終于也明朗了起來，彎著眼角笑了，朝謝琦道：“我還記得?！?/br>
    不僅記得，還甚是刻骨銘心。當年被楚天陽這個發小站門口觀摩了一個多月，他一瞧過去對方就立馬縮進了墻壁，甭提多奇怪，跟諜戰似得。他還跟楚天陽吐槽過幾次。哪知突然有一天，收到人生第一封粉色情書，沒多久，對方就壯著膽子來告白了。

    魏晨書傻了眼：“可是我是男生?！?/br>
    謝琦居然比他還要吃驚：“什么？？？”

    他還跟楚天陽求救：“老大你們班不是男女混坐的嗎？”

    楚天陽也傻眼了，反應來過就差沒笑岔氣：“可是我也沒說他是女生啊?！?/br>
    謝琦拔腿落荒而逃。

    魏晨書當時還是氣極，頭一回碰到這樣荒唐的事，不懂反應。良久，楚天陽伸手揉了揉魏晨書的頭發：“對不起啊，我不知道他誤會了?！?/br>
    這烏龍當時傳得還很快，那一兩個月魏晨書走哪兒都被人指點著捂著嘴笑，連大熊也知道了，拿這事損他。

    但畢竟那時還小，如今說起來，也就當時兒時的一個玩笑，倒也新鮮。

    他的語氣是那樣坦蕩而自然，不見生氣，讓謝琦有些意外，瞬時就去了大半尷尬，跺著腳揉了揉鼻尖，不好意思地笑：“那個，啥，小時候眼睛就不好，我就以為你是個女孩子……特別不好意思！你別介意?！比缓笊斐隽耸?，鄭重道，“今天特別謝謝你，交個朋友，我是8班的謝琦，可能你也聽過我了，我這個人特別仗義！以后我會罩著你！誒，不是那種意思，我草，我就是想說我們現在起是朋友了！”

    三個人互看了一眼，頓時大笑起來。

    天色漸暗，也該各自回家。楚天陽上了謝琦的摩托車，朝魏晨書揮手：“阿晨，回見?！蹦ν熊噰娭矚?，追著夕陽而去。

    而魏晨書震在夕陽里，看著他們的背影，眼里是剛剛楚天陽噙著笑意的表情，和那一句，“阿晨，回見?！?/br>
    原來……他記得我的名字……

    魏晨書剛到家門口，就見大熊站在他家門口急得打轉，看到他臉蹭一下就急紅了：“阿晨你上哪兒去了？那些人沒把你怎么樣吧？”

    魏晨書從他旁邊過，把車停進院子里，瀟灑地把書包卸下拽在手上，側頭朝大熊笑：“1V3，我贏了?！?/br>
    “把你家屋頂的牛牽下來，都上天了！”大熊一個熊掌糊過去，拍得魏晨書一個踉蹌。還能開玩笑，多半是沒事了。兩個人推推搡搡進門。劉女士不在，兩個人徑直進了魏晨書的房間。

    陽光剛從窗口溜走，還留著一地太陽的味道。魏晨書的房間，跟其他男生的房間并無不同。墻壁上貼著幾幅科比的海報，若有奇怪的地方，就是書桌上擺著他老爹賞賜的老干部筆筒，幾只簽字筆丟里面，旁邊擱著一堆籃球明星卡片和七龍珠的手辦。而正對著門，落地的，幾本雜志散在地上。魏晨書跨過那些雜志，把書包甩床上，就出門朝冰箱翻飲料去了。

    大熊在魏晨書的房間，基本就跟自己家一樣隨便。書包往他桌上一塞，抄起桌上的悟空把玩起來。這只手辦是去年托他小姨給魏晨書從日本帶回來的，大頭身的悟空撿著一只金箍棒，模樣尤其可愛，那根棒子都快被大熊摸沒了顏色。他托起悟空，朝天花板擺出“龜派氣功”的姿勢，還特意配上了表情，一面跟隔著一面墻的魏晨書說話：“你說楚天陽今天鬧那么大，會不會被處罰？”

    魏晨書關冰箱門的手一頓，嘆了口氣。

    “也不知道怎么了，上了中學感覺就沒法跟他交流了。我記得以前跟你同桌那會兒，他還挺有趣的吧？誒！”大熊覺得臉頰一涼，放下悟空，伸手接過魏晨書遞過來的可樂。

    魏晨書朝雜志中間一坐，翻了起來，清冽的嗓音緩緩道：“不知道?！?/br>
    “不過有一點倒是沒變，雖然每個月他都在教務辦站軍姿，照樣排名榜上待得穩穩的。想想每個月挨我媽那頓鞭子，人與人差距怎么那么大？”

    “說不定是因為站軍姿有技能加點，你下回可以試試?！?/br>
    “尼瑪蒙誰呢！”大熊笑罵，話題一轉，“那明天，袁策找你還談不談，從你入學到現在，少說也找了你不下四次了吧？”

    魏晨書翻了翻雜志，修長的手指在紙張里形色的昆蟲上滑過：“校隊就不進了?！?/br>
    “咋了？你不是特別迷科比，還說還做第二個籃球飛人么？”

    “是挺喜歡的，不過，我有另外感興趣的事了?！蔽撼繒瘟嘶问掷锏碾s志，朝大熊擠了個眼。

    “唉……真羨慕你，怎么老是那么有干勁?！贝笮苷麄€人像蔫了似得塌在椅子上。

    待了一會兒，大熊也拾掇起了書包，準備回家接受母親大人的“每日緊箍咒”。起身離開的時候，魏晨書頭也不抬地繼續看他的書，跟往常并無不同。大熊頓了頓，還是說出了口：“阿晨，你最近還是躲著楚天陽一點。別被人盯上?！币膊坏任撼繒貜?，擺擺手走了。

    魏晨書翻了幾頁，突然有些索然無味。他背靠床坐著，頭枕在床上，伸手蓋住了眼睛，一閉眼，就是那白色的修長身影：“阿晨，回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