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回傻弟弟苦吞黃連,俏jiejie初試紅裝
古剎幽寂,二人循著青石鋪就的小路慢慢走著,一遞一聲兒說話。 “前日里借明堂的光,吃了幾個玫瑰豆沙餅,外面鋪子里雖然也有賣,吃多了總令人覺得發膩,謝小姐做的卻與眾不同,入口香甜,后味又有幾分清冽,令人回味無窮?!饼R清程刻意放慢腳步,遷就謝知真的步伐,和她的距離也不遠不近,避免冒犯佳人。 “我試著往里面加了點兒陳皮與薄荷汁子,不料公子竟然嘗了出來?!敝x知真淺笑著,云鬢花鬟,粉面桃腮,絕美不似俗世中人。 齊清程癡癡地看了一會兒,這才想起來接話:“聽聞上個月十五,是謝小姐的生辰,我備了份禮物,婚禮未行,怕你為難,也不好托明堂送予你,等秋日里再補罷?!?/br> 他這意思,便是秋日里就要迎娶謝知真過門了。 謝知真臉頰guntang,不敢應聲,偏過頭看花圃里盛放的大朵牡丹,心下卻感念他如此有心。 齊清程耳朵也有些發熱,仰頭望碧空如洗,白鷺凌云,心中歡喜無盡,恨不得明日里就將她娶進門。 須臾,他聽見她柔柔的嗓音:“聽明堂說,齊公子過不幾日將行冠禮,我在這里先行恭喜公子,愿你宏圖大展,不墜青云之志?!?/br> 齊清程喜不自勝,鄭重道謝。 他轉過頭,見謝知方身手輕靈地從大樹上躍下,便問:“可是家仆們上山了?” 謝知方的臉色有些冷,下了逐客令:“說話功夫便到,齊兄快從寺院后門離去,毋要教別人看見?!?/br> 齊清程明白來日方長的道理,也不敢多耽擱,拱手道:“今日大恩,沒齒難忘?!?/br> 待齊清程離開,謝知方看著jiejie笑容未退的嬌顏,心下酸澀,問道:“jiejie可會怪我擅作主張?” 若是她像往日里一樣嗔怪他不合規矩,肆意妄為,也就說明齊清程的分量還不夠重,他的心里反倒會好受些。 可謝知真卻表露出幾分女兒家的羞意,一雙含情美目斜眄了他一眼,輕輕放過:“罷了,下不為例?!?/br> 謝知方如同吞了一整盒黃連,吐又吐不出,咽又咽不下,整張俊臉都垮了下來。 姐弟倆為母親點了長明燈,在山上游玩半日,方才緩行歸家。 謝知真邀弟弟過她院子里敘話,謝知方自然答應,進門的時候還勉強擠出來個笑臉,拈了幾顆蜜餞放入口中:“jiejie找我可是有什么好事?近來我的腳似乎又大了些,jiejie若是有空,可否給我再做兩雙鞋履?” 是他貪心,這幾個月找各種由頭,請jiejie為他做了四季衣衫不說,連襪子都縫了近一打。 可一想到jiejie嫁進齊國侯府后,再也沒機會享用這樣的待遇,他便覺得不甘。 幾個丫鬟聽見他的話,一齊笑了。 青梅嘴快道:“我替我家小姐說句不該說的罷,咱們府里有現成的繡娘,少爺何苦總纏著小姐做鞋做衣裳?前陣子為了給您趕那兩套冬服,小姐夜夜熬到叁更才睡,這一雙眼睛都熬紅了,少爺看著就不心疼?” 謝知方聞言又有些后悔,拉著jiejie的袖子道:“我不知jiejie竟熬到那個時辰,怎么不同我說?何況,家事不是已經盡數交于母親照管了嗎?jiejie為何不在白日里做?”他也是覷著謝知真清閑下來,方才理直氣壯地提要求的。 枇杷嘆道:“少爺怎么糊涂了?除去您的衣裳,小姐還要趕制自己的嫁衣并新婦過門后孝敬婆婆長輩的針線,更有新姑爺的常服,這些都須得親力親為,方能表一片誠心?!?/br> 口里的蜜餞,忽然不甜了。 謝知方含糊應了一聲,口不對心地道:“若是jiejie事忙,便不必再為我費心?!?/br> 對弟弟的恍惚渾然不覺,謝知真笑道:“不妨事,嫁衣已經縫制好了。阿堂,jiejie喚你來,是想讓你幫忙參謀參謀,看看嫁衣是否合身,有沒有需要改動的地方?!?/br> 她去更衣的時候,謝知方呆坐在椅子里,一口明前茶入喉,品不到清香,只有難言的苦澀。 不多時,幾個丫鬟嬉笑著簇擁紅衣美人走出,甫一掀開珠簾,謝知方便看得癡了。 謝知真尋常慣做家常打扮,淡施脂粉,溫柔可親,每日里看得多了,倒不覺得有甚么,這會兒飾以嚴妝,綰起青絲,戴上整套的金玉頭面,立時艷光四射,貴氣逼人。 有詩為證: 吳剛伐樹,轉頭見月宮姮娥;范蠡泛舟,抬眼望西施浣紗。眸橫秋水瀲滟,唇似春櫻初綻,鼻尖青峰攢簇,嬌靨巧點胭脂,黑鴉鴉云鬢跌墮,白瑩瑩玉膚生香,紅綃裹身天下艷,粉面玲瓏一時絕。 但見她纖腰一束,酥胸高聳,輕移蓮步,環佩玎珰,端的是傾國傾城貌,銷魂奪魄身。到頭來,卻落得——莽夫懷中抱,吳王肆意憐。嗟呀!終究是明珠投暗渠,氣煞少年身。 謝知真見弟弟臉色不好看,還以為自己出了什么差池,疑惑地撫摸斷斷續續花了一年多時間才繡得的嫁衣,問道:“阿堂?可是哪里不妥?” “無事,無事?!敝x知方見她滿心歡喜,一派少女情懷,如何忍心因不應有的貪念而潑她的冷水? 他揮退左右,從背后摟住jiejie的腰,下頜恰好抵住她的發頂,冰涼涼的首飾硌得肌膚生疼,手臂越收越緊,終于長嘆口氣:“jiejie,你穿這身衣裳極美,美得我越發舍不得你嫁人?!?/br> 謝知真當他耍小孩子脾氣,柔聲道:“阿堂又說傻話,我便是嫁了人,也永遠是你jiejie,你有什么話,都可以來跟我說,有過不去的難關,我總會竭盡所能幫你。不管到了什么時候,咱們都和小時候一樣親親熱熱,好不好?” 謝知方微俯下身子,將臉埋進她頸側,緊貼著滑膩的肌膚,半晌方悶悶地應了一聲。 是夜,他一徑里胡思亂想,無論如何也睡不著,索性胡亂披上外袍,一路飛檐走壁,往林府而去。 在大理寺旁觀了一場血腥無比的刑罰,林煊興沖沖地回來,前頭引路的小廝燈籠一晃,照見個人影,嚇得尖叫出聲,險些沒厥過去。 林煊看清來人,沒好氣地道:“叁更半夜的不睡覺,是來打家劫舍,還是殺人放火?虧得是我,若是護院們見了,保不齊把你當成賊寇,五花大綁地押到地牢里大刑伺候!” “我又不是打不過他們?!敝x知方一改往日里的神采飛揚,連斗嘴的心情都沒有,無精打采地應付了一句,搶過小廝手里的燈籠,扯住他往外走,“許是白日里睡得太多,走了困,你陪我出去逛逛?!?/br> “我外袍上還有血,你等我換件衣裳!”林煊不情不愿地被他拽走,只好招手命小廝回去取衣物并銀兩。 孰料,這一逛,便逛到了青樓。 ———————— 謝知方你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