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閔琰焦急的直在鎮寧君面前晃來晃去,“鎮寧君,你說說看,自先君時候起,有過哪次打仗因為折了幾百個士卒,就滿城發喪、滿王宮里掛白綾的嗎?連年都不讓百姓們過了,這哪里像話???” 殿內墻壁上的繁復石刻散發著淺淡的焰色靈流,被不知來向的風一吹,水波似的微微晃動。 赫連玉好似根本不在意,懶懶抿了口茶,才拖著嗓音道:“怎么不像?”他神情漠不關心,“我虞陽勇士捐軀衛國,哀悼英烈本沒什么錯,何況是君上的意思,誰敢不從?!?/br> 閔琰站定在他面前,想想就覺得不解,“可他何至于這樣?身為一國之君,整日把自己關在祭靈殿里,他這么守著,難道能把死人守活了嗎?況且據我所知,他跟那位六殿下沒什么來往,這么做到底圖個什么???” 就在不久前,虞陽國君閔韶曾率兵與東靖大戰了一場,回來以后就生了場很嚴重的病,險些命喪九泉。 好在閔韶修為深厚,又挺了過來,不等大病痊愈,他緊接著又當著修真界眾人的面,在天隱山山腳下奪回了一具尸體,帶回虞陽,親手封于靈棺內,安置在祭靈殿里。 閔韶對外,稱是祭奠喪命于戰場的將士,滿城哀悼亡靈。期間侯爵之家不得筵宴,庶民不得婚嫁,宮內禁食葷腥。 而實際上,宮里頭的人都明白,他所悼的,恐怕只是靈棺里的那位罷了。 頭七守完守二七,二七守完守三七,眼看一個多月過去,七七都該滿了,仍是沒有從祭靈殿里離開的意思。到底怎么回事也不說,誰去勸也不聽。 這也是這位虞陽國君最大的毛病——偏執。 赫連玉覺得可笑似的,倏地笑了。他倦怠的閉了閉眼,指尖搓著暖玉,懶懶地道:“圖個什么……誰知道呢?這件事,二殿下合該去問問靈棺里躺著的那位?!?/br> “這、這我怎么問?”閔琰不禁磕巴,隨后他又央求道,“鎮寧君,你去勸勸我哥吧,早些讓他出來。他病才好了不久,再這么下去,身體都會垮掉的?!?/br> 赫連玉陰柔的眉間看不出喜怒,看了他一眼,慢慢地道:“二殿下找我前來,就是為了此事啊……臣雖然有心想幫忙,可君上執意如此,這世間,哪有人能勸得動呢?” “……” “恕臣無能啊?!焙者B玉拖長了聲音,涼颼颼地笑,“何況,君上貴為一國之主,臣相信他定會顧及身體,以大局為重的。不信您看,君上一月不出祭靈殿,這偌大朝堂,不仍舊還好好的么?” “鎮寧君……” “行啦?!焙者B玉扭了扭脖子舒絡筋骨,站起身來,披著厚重狐裘的身形依舊顯得細瘦,寡淡道,“這種事,臣不過一個外人,怎好插手呢?二殿下乃是君上的手足兄弟,他是什么脾氣,您再清楚不過,若是連您都說不動,就只能等君上自己想明白了?!?/br> 赫連玉微瞇起的眼中精寒細碎,踏出殿前,皮笑rou不笑的道了句: “亡羊補牢……為時已晚啊?!?/br> …… 半個時辰前,蕭成簡已經被宮衛拉走了。 殿外的風漸漸小了,懸在匾額上的白綾幽幽飄蕩著,夜空仍降著潔白的細雪,落在殿外的窗欞上,被燈火燭光映得晶瑩明亮。 殿內成排成列的燈火強盛灼目的燃燒著,卻慘白得讓人感受不到任何溫度。 閔韶仍在案前站著,面對著階上的靈棺,眸中低沉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沒過多久,殿門被人叩響了,推門進來的是個老侍官,身后還跟著端了熱茶的侍人。 老侍官名叫付偲,五十歲左右的模樣,跟在閔韶身邊有些年了??v然平日口齒伶俐,面對著如今這般狀態的閔韶也說不出什么,拘謹的站在一旁,勸道: “君上啊,時辰不早了,喝口茶歇一歇吧?!?/br> 閔韶忍著腦顱深處傳來的陣陣灼痛感,動了動,并沒有去碰那盞茶,只是走到旁邊的蒲團坐下來,揉了揉眉心,厭倦地支頤著閉上雙目。 殿內火光搖曳,侍人將熱茶放下了,轉而去檢查檀木架上的燈盞。 許是身體已經疲憊至極了,不過多時,閔韶便以這個姿勢睡著了,他的呼吸漸漸勻緩下來,眉間的郁色卻未曾隨著熟睡消退,輕易便能看出平日的憂慮深重。 睡意朦朧間,老侍官仿佛在耳邊嘆了口氣,替他披了件衣物。 宮人們的腳步退了出去,殿門沉緩地閉合上,不知名的風吹得滿殿燈火搖擺晃動。 幽冷寂靜中,幾近透明的淺痕順著地面游離蔓延,劃成詭異的痕跡。 一陣光芒驟然激起。 又在無人察覺間瞬息黯淡了下去。 翌日清晨。 殿內忽然傳來怒聲,殿里年紀小的宮人被嚇得哆嗦,慌慌張張的跑出去了,差點撞著個人——正是收到傳令急急忙忙趕來的付偲。 “人呢?付偲!” 迎著這道怒聲,付偲趕緊推門進來了,加快腳步走進內屋,“誒!來了來了,君上您怎么了?” 付偲打眼這么一瞧,他家君上瞧起來似是也沒什么不對,除了臉色難看以外,身體安然無恙,周圍也沒有異狀。 緊接著他便聽見君上發問了—— “孤為什么會在這里?” 付偲一時以為自己耳背,矮了矮身子湊近了些,“您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