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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延清輕功卓絕,在盛茂的樹林間縱躍不息,直到眼前微露別院飛檐一角,才穩穩落地,朝身后的聞昭道:“我累了,先去別院歇息一晚,你繼續上山,明日一早,帶陸衍來此見我?!?/br> 慕延清故意支開聞昭,聞昭又何嘗不知,但他未作任何遲疑,頷首應下,轉身遠走。 聞昭走后,慕延清立即回身趕赴別院,若陶臻在他之前趕回犀山,定會在別院等他。但他心中篤定,卻又隱覺不安,只得強壓下胡思亂想的念頭,熟門熟路地繞開周遭的機關歧路,盞茶功夫不到,就落到別院門前。 見院門緊閉,慕延清心中驀然一沉,他推門而入,死靜的院落更令他背脊生寒。慕延清心弦緊繃,快步朝后院走去,卻見居室屋門大敞,四周濕漉的空氣中混雜著幾許血腥之氣。 慕延清眉頭一擰,進屋點上燈,血腥氣卻更為濃郁,他仔細探查四周,卻只在墻角邊發現一灘早已干涸的血跡。而來時,他也特地留意到沿途機關,并未發現有他人闖入的痕跡。 慕延清心中一悸,不敢細想,轉而舉目環顧,又在書案邊發現端倪。他走上前去,見案上有人動過筆墨,心念一轉,折身去向床旁,移開瓷枕,從枕下暗格里拿出一封書信。 慕延清取出信箋,走到燈下一覽,信上內容令他濃眉深鎖,目光漸寒,連雙手也不由地微微顫抖。信上內容言簡意賅,他一眼便明了,陶臻以玄門門主身份親赴伽蘭山,以醫典示誠,表結盟之意。 醫典本是玄門之物,去留皆由陶臻定奪,此舉無可厚非。但令慕延清心中生怒的,卻是陶臻運筆時不小心泄露的端倪。 陶臻腕上有舊疾,提筆難免不穩,平日里開藥方,也是寫寫停停,不能一氣呵成。而慕延清此時看到的卻是一行行運筆流暢,力透紙背的流利行書,落筆時毫無虛浮之感。 慕延清讀完信件,將一頁薄紙憤然揉碎,他立即走向窗邊的高柜旁,從中取出七重匣,發現其中的曇花現果然一粒不剩。陶臻掉包私藏曇花現之事,慕延清一早便知,卻看破不說破,隨時提防他動用此藥。 曇花現雖能使人短暫恢復內力,但藥效卻甚猛,陶臻竟將三粒全部服下,簡直是不要命的做法。若曇花現藥效退去,他的奇經八脈會逆行游走,五臟六腑會如刀絞般劇痛。 可偏偏自己又不在他身旁,偏偏陶臻又不知身在何處! 慕延清勃然大怒,額角青筋暴突,猛然間舉起手中的七重匣泄恨似地重摔在地,只聽砰地一聲,精巧的紅木漆盒頃刻間便粉身碎骨。 陶臻! 你究竟在做什么?! 拿醫典也好,去伽蘭山也罷,為何不等我回來再行商議?! 你在著急什么?!在隱瞞什么?!不顧性命的服用曇花現,又究竟是為了什么?! 慕延清怒氣填胸,極度憤怒的情緒使他渾身顫抖,脫力般地向后倒去,撞在身后的圓桌上。他艱難地站定,一雙眼卻掃向地上那一灘暗紅的血跡。 是為了救仇君玉嗎? 原來除我之外,還有一人能使你不惜性命,傾力相救…… 慕延清全身血流一滯,又倏地全數聚攏,驟然沖向沉悶的胸口。他揪住衣襟的手猛然一抖,來不及低頭,殷紅的血液便從他口中噴濺而出,如飛花亂紅,凋零滿地。 事發突然,慕延清心緒紛亂,但他卻勉力穩住心神,抬手擦掉唇邊血跡,稍微冷靜片刻,才又將揉碎的紙團緩緩展開。 慕延清復看信件,陷入沉思,他雖心急如焚,恨不得生出兩翼追趕陶臻,卻也知此時并非意氣用事的時候??苎哉嬉獮檠陆虖统?,犀山閣是他最后的目標,若不盡早謀劃對策,恐生大亂。 陶臻思慮周祥,所有考慮都以犀山為先,于理而言,他并無過錯,但于情而言,慕延清卻不愿他為此事以身涉險。一想到陶臻冒險服用曇花現,又與那心懷不軌的仇君玉一同離去,慕延清心中便堵著一口悶氣無處疏解,他重嘆一聲,將手中信件以火燒毀,靜坐室內沉吟深思。 半晌后,別院外卻突然響起匆忙而雜亂的腳步聲,慕延清回身望去,見聞昭與陸衍帶著一隊犀山弟子奔入后院。陸衍走到門前,命一眾弟子在外等候,才與聞昭一道走入室內。 慕延清神情冷峻,正襟危坐于桌前,陸衍躬身施禮,將陶臻潛入犀山閣盜取醫典之事如實稟告。 “陶臻用藥使我昏迷,我醒來后,便立即帶人下山追捕,路上巧遇聞昭才知閣主你已回犀山。閣主,陶臻與伽蘭山勾結!饒不得!” 陸衍說到此處,慕延清抬手截住他的話,而他所說的那些事,陶臻在信上亦有解釋。慕延清轉過頭,眼色如刀,冰冷地投向站在一旁的聞昭,隨后他緩緩站起身,抽出腰間的九節鞭,走到聞昭身前。 慕延清沉聲問:“聞昭,你還有何話說?” 聞昭當即跪下,卻低著頭,沉默以對。 慕延清見聞昭無從辯解,便冷冷地提著長鞭,緩步繞至他身后。雪白長鞭如閃電,只見銀光一閃,聞昭挺直的后背就多出一條深可見骨的血痕。 “閣主!聞昭對犀山閣忠心耿耿,您這是何故???!” 陸衍不知內情,欲起身阻攔,慕延清卻眼色一凜,厲聲喝道:“退下!” 慕延清聲色俱厲,使得陸衍不敢妄動半分,他又揮鞭而下,凌厲的鞭聲驚天動地。聞昭五臟六腑被鞭力所震,后背如烈火燒灼,他緊鎖眉頭,嘔出一灘鮮血,卻依舊跪在原地,不辯解,不躲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