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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等我醒來,就知道殺我的兇手是誰了嗎?”豆兒圓溜溜的一雙眼看向他,問。 方漠肯定道:“嗯?!?/br> 于是豆兒沒再多言,仰頭灌下。 藥很快起效,豆兒躺在床上,昏昏欲睡。 可能是有些害怕,他下意識捉住床邊方漠的袖子。 “別怕,睡吧?!狈侥鲅园参?,“睡醒了小狐貍就回來了,讓他陪你放炮竹?!?/br> 豆兒輕輕展開一個笑,終于撐不住,雙眼合上,手也慢慢松開。 確認對方睡著后,方漠抬起手。 “等一下?!绷謼骱暗?。 “怎么?”方漠抬頭看他。 “這個記憶,只有你能看嗎?”林楓問,“能不能帶上我?” 方漠短暫地思索了下:“確實,只有鬼醫可以,但……” 他想了想,補充道:“但之前柳煦有與我一同看過,用的是共舍的法子?!?/br> 林楓不解,問他:“何為‘共舍’?” “通俗一點說,”方漠面無表情道,“就是鬼上身?!?/br> 林楓:“哦?!?/br> 那是沒法了,他也不是鬼。 不過,林楓想象了下柳煦上方漠的身與他一起去看旁的鬼記憶的畫面…… 不知怎的,臉就有點熱。 依柳煦那比師重琰正經不了多少的性子,定是故意的。 與林楓交代完,方漠伸手探上豆兒的額頭,也合上眼。 再睜眼時,已身處豆兒的記憶。 頭頂天空灰蒙蒙的,這天是個陰天。 方漠站在一條小巷中,巷子遠端道路和房屋有些模糊,正對面一座破舊的房子是整個畫面里最清晰的東西。 方漠只看了一眼,便認出這屋有些眼熟。 正是那晚他們見到的豆兒的家。 方漠站了沒一會兒,屋門便從里頭“嘭”的打開,直撞在墻上。 女人的責罵和小孩兒的叫喊一貫腦傳出來,好一個雞飛狗跳。 “我說不去就是不去!”豆兒躲著掃帚桿,從里面蹦了出來,“他們都不待見我,我為什么要去!” “他們不待見你,不是你先打人家的人家怎么會不待見你?!”婦人拿著掃帚在他身后追,“今兒無論如何你也得給我去學堂!” “我不去不去就不去!”豆兒跑出屋門,便在巷子里撒開了丫子,轉頭朝婦人吐舌頭。 婦人追了一條巷子便追不上了,叉腰喘氣,站在巷口吼:“臭小子!你有本事跑了就別回來!” 豆兒遠遠大喊:“不回就不回!略略略!” 方漠站在門口樹下,沒動彈,沒什么表情地旁觀這出尋常家庭總有的戲碼。 這些場景見多了,連一聲命運無常都懶得嘆。 若他們知道這是彼此活著的最后一面,絕不會如此大吵收場。 只可惜,千金難買早知道。 面前場景快速消融變換,一轉頭,已是城郊。 豆兒踢著路邊小石子從方漠面前走過,漫無目的。 走出許久到了一個山路口,石子撞到路上突起拐了個彎上了山,豆兒沒多想,也跟著一邊踢石頭一邊上了山。 “一個個都罵我窮鬼,罵我沒爹……”豆兒嘟囔著,像是憋了滿肚子的氣。 他一腳狠狠把石頭踹飛,對著空氣揚聲罵:“窮怎么了?沒爹怎么了?吃你家大米了???!” “敢罵我,活該被我打……”豆兒罵罵咧咧地罵了兩句粗話,又惡狠狠啐了口,“還敢告狀……呸!” 見著活生生的、生龍活虎的豆兒,方漠聽見他罵人,忍不住很輕地勾了下嘴角。 不過,眼前山路往上,恐怕就是他們口中所言的落霞寺了。 那個豆兒最終殞命的地方。 方漠只是處在記憶中,旁觀一切,碰不著此處的任何人或是物。 凡是豆兒印象不深或是沒去注意的地方,皆是蒙了層霧般模糊不清。 是以世界安靜得可怕,走在山路,連一聲鳥鳴都聽不見。 仿佛每一寸土地都在暗指著,這是一條死路。 豆兒雙手揣在兜里,也不知是與他娘還是學堂里的人置氣,一路罵上了山。 他年紀小,此前是未曾被允許獨自走過這么遠的,山間一切于他也是陌生。 似是終于罵夠了,豆兒才注意到自己周圍環境。 是不認識的地方,他走得有些偏了。 但初生牛犢不怕虎,賭著氣離家出走的小崽子哪里會怕這些。 豆兒像是發現了新鮮事,竟是離了前人踏好的山路,鉆進旁邊樹叢中,野猴子般手腳并用往山上爬。 若是有個路過的豺狼虎豹,直接叼了就能美餐一頓。 豆兒沒遇上豺狼也沒遇上虎豹,爬到半山腰,已經變成了半個泥人。 他面前出現了堵圍墻,攔住去路。 “這兒有房子?”豆兒疑惑著,他個子太矮,爬不上圍墻的頂,但隱約聽見里頭像是有聲音。 好奇心驅使,他沿著圍墻邊,往拐角繞了圈。 拐過去好像看見圍墻圈著的正門,豆兒拍拍身上泥灰,三兩下從土坡跳下去,小短腿跑到正門前,仰頭去看牌匾上的字。 “什么,什么……寺?” 他認不全字,方漠卻看得很清楚。 落霞寺。 門口一個人影也沒有,敞開的大門頗有種請君入甕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