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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放在這高墻之內,各宮背后的勢力勾心斗角,歷朝歷代奪嫡之爭更是數不勝數。他所謂的無心之失一旦被人知曉,難保不會有人借題發揮,給他按上個蓄意誘導猛禽謀害手足的罪名?;蛟S都算不上借題發揮,因為他偷出雛鳥的動機根本無法證明。 是故意還是無意,都已經不重要了,沒有人會聽他解釋,就算聽了也不會信,就算信了也會裝作不信。 所以他擔心,他害怕,卻又不敢告訴任何人,只能自己偷偷將這“罪證”帶到這無人之處企圖銷毀。 他在井邊對著雛鳥說的那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并不全是夸張,謀害手足向來都是皇家大忌,更何況傷及的還是儲君,這罪名一旦坐實,他便可能性命堪憂。 水鏡在旁沉默地看著他哭,并沒有出言寬慰。 依照人間的因果之論來說,是允榮偷走雛鳥的舉動致使成鳥發狂傷人,是成鳥傷人致使大鑾向白赫動兵,即便允榮最初并不知道自己的行為會導致這樣的后果,但這后果卻的確是因他而生。 雖然就算沒有這件事,大鑾也一定能夠找到別的借口攻打白赫,但如今木已成舟,允榮便成了這場戰火引線的點火之人。 他可以覺得委屈,無辜,但卻無法理直氣壯地說此事與他毫無瓜葛,他可能覺得后悔,痛苦,但卻無法更改已然出現的定局。 人間有人間關于對錯獎懲的法則,這是人世秩序的根基,也是人世得以存續的倚仗,水鏡從不對此多加置喙。 允榮的所作所為是有意也好,無意也罷,水鏡都不打算指責或者寬慰。 或許正如解無移所言,他不過只是一個旁觀的看客,戲中人或生或死,或喜或悲,或對或錯,都與他無關。 允榮的哭聲由小變大,又漸漸轉為啜泣哽咽,他似乎哭得有些疲憊,索性蹲下身,又一屁股坐在了荒草之上。 水鏡也隨著他坐下,把手中的雛鳥放在被雙腿兜起的衣擺上,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逗弄著它。 小東西真是不知道累,叫了這么久還沒有消停的跡象。 允榮的啜泣已經停下,睫毛上還沾著淚水,一瞬不瞬地盯著面前的枯草,像是在發呆。 水鏡看了他一眼,繼續戳著雛鳥的腦袋問道:“你皇兄傷得很重?” 那檄文里連“戕害”這種措辭都用上了,若不是見這宮里不像是辦過喪事的樣子,他都要懷疑太子是不是已經一命嗚呼了。 允榮聽見“皇兄”二字,睫毛微微動了動。 許是因為心里堵著的所有情緒都隨著方才的眼淚流了個干凈,又或是因為難得有機會把那些不敢對人言的秘密都說出來,允榮此時竟然生出一種破罐子破摔的灑脫感,再也不想藏著掖著,點頭道:“我把小鳥偷帶下來的時候那兩只大鳥沒發現,等發現的時候剛好皇兄上去看它們,它們大概就把氣撒皇兄身上了,皇兄被抓傷了臉,脖子,胸口,還差點被啄瞎眼睛,胳膊好像也受傷了,后來摔下去跌斷了腿,疼暈了?!?/br> “……”水鏡被他這連珠炮似的坦白噎了一下,好半天才認同道,“嗯,聽上去確實傷得不輕。不過海東青到底養在哪了?為何還有什么‘下來上去’?” 允榮舔了舔嘴唇,道:“在蒼穹閣,是父皇派人在御花園專門為那對海東青建的一處高閣?!?/br> 水鏡點了點頭,沒想到大鑾皇帝對那對海東青還挺重視。 允榮像是還有什么話沒說完,低頭深深擰著眉頭,沉默了許久,突然抬頭道:“皇兄摔到樓下之后好像看到我了?!?/br> 水鏡有些吃驚,但很快又疑惑道:“你不是說他疼暈了嗎?” 允榮看向一旁,嘆了口氣道:“剛摔下來的時候還沒有暈?!?/br> 作者有話要說: 9點還有一更~ 第111章 無聲對峙蒼穹閣 他頓了頓, 繼續道:“我本來只是想把小鳥帶下來玩一會兒就送回去,也沒離開太遠,就在樓下的小竹林里, 后來聽到動靜我就趕緊跑回去看, 然后就看到皇兄從樓梯上滾了下來, 渾身都是血……我當時嚇得不輕, 站在原地半天沒回過神來,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皇兄已經暈過去了, 我聽見有人過來,就……就跑了?!?/br> 水鏡道:“那你為何會覺得他看到了你?” 允榮垂頭喪氣,一邊認真回憶一邊道:“皇兄落地之后好像撐了一下地想起來,但是沒能起得來,然后大概是想找人幫忙, 所以抬頭看了一圈,當時我站得不遠, 他要是沒眼花……應該能看見……” “你可真行,”水鏡嘖道,“就站那看著?” “不是!”允榮急忙辯解道,“我當時是想過去扶他的, 但他突然就……突然就趴下不動了……” 水鏡笑道:“你以為他死了?” 允榮搓著額角, 有些羞愧,點頭囁嚅道:“我當時都嚇傻了,我就想,他要是真……死了, 我在他旁邊, 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水鏡點了點頭,這倒是真的, 太子要是真死在那,旁邊站著另一個皇子,怎么看都脫不了干系。 允榮抿了抿嘴,低頭繼續道:“其實……當時我猶豫了好一會兒,還是決定要過去看看,總不能把他一個人丟在那不管,但是我走過去的時候聽到附近好像有人來了,我又慌了,就……跑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