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聿行的手落空了，他愕然站在原地，半晌過后，眼中閃過一絲黯然。

    “這個……你忙了半天了還沒吃晚飯吧？”簡徵有些尷尬地道，“要么我請你去附近隨便吃點?！?/br>
    “快去快去，”吳阿姨在一旁催他們，“這里有我守著就夠了，小徵啊，這次可一定要好好謝謝顧先生，真是多虧他了?！?/br>
    兩人一路沉默著出了醫院。簡徵原本想著是請顧聿行吃飯，要不要去商業中心找個好點的地方，顧聿行卻看起來沒什么心情，就在旁邊的一家小飯店停住了腳步：“就這里吧?！?/br>
    點了幾個家常小菜，顧聿行要了兩瓶啤酒，還沒等菜上來，就一口氣喝了大半杯。

    “你干什么呢？”簡徵有些無語，“空腹喝酒，這是想把胃喝壞嗎？”

    顧聿行苦笑了一聲，卻聽話地沒有繼續，嘗了兩口涼菜。

    “我爺爺的事情，謝謝你了?！焙嗎缟袂猷嵵氐亻_口道謝。

    “你原諒我了嗎？”顧聿行看著他，突兀地問。

    簡徵怔了一下，忽然想起，從前他曾經說過，只要他爺爺醒過來，他就原諒顧聿行。

    “不早就原諒你了嗎？”他聳了聳肩，“而且說這個也沒什么意思，反正我原不原諒，都得呆在你身邊?！?/br>
    顧聿行噎了一下，好半天才道：“也是，反正你是我的！”

    簡徵煩躁了起來：“行了，快吃飯吧?！?/br>
    菜上來了，簡徵也是餓了，用湯拌了飯，風卷殘云，沒一會兒就吃完了，眼巴巴地等著顧聿行。

    顧聿行卻吃得很慢，慢得好像一顆一顆地在數飯粒似的，一頓簡單的晚飯，前前后后一共吃了一個多小時。簡徵好不容易等他把碗里的飯吃光了，忙不迭地買了單催促道：“走了，我爺爺不知道醒過來了沒?！?/br>
    顧聿行沉默著一路跟著他回了醫院，在病房門前，簡徵遲疑著停下了腳步。

    “那個……你要不就別進去了吧，”他用商量的口吻問，“這兩天我就在這里陪著我爺爺了，你自己回去睡吧?！?/br>
    顧聿行看著他，艱澀地問：“那以后呢？”

    “以后？”簡徵愣了愣神，“哪有那么多以后的，我現在就盼著我爺爺趕緊好起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說吧?！?/br>
    顧聿行的嘴唇翕動了兩下，卻終究還是沒說出什么話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轉身走了。

    簡徵在簡岳偉的病房一呆就呆了三天，期間簡岳偉一度出現了呼吸困難、腎臟排毒功能有異的現象，幸好醫院早有準備，采取了各項醫療措施，轉危為安。

    簡岳偉的神智也越來越清晰了，認出了簡徵和吳阿姨，也陸陸續續地想起了從前的一些事情。

    “小徵啊……”他握著孫子的手，眼淚刷地一下就下來了，“爺爺對不起你，對不起你死去的爸媽……”

    簡徵嚇得慌了神：“爺爺，爺爺你千萬別激動，就算是為了我，你也要好好保重身體?！?/br>
    “是啊，簡叔你千萬顆不能有事，你有事了就便宜那對白眼狼了?！眳前⒁塘x憤填膺地道，一五一十地把簡嘉宏和董麗兩人出事后的嘴臉倒豆子一樣地吐了出來。

    簡岳偉“呼哧呼哧”地喘著氣，簡徵趕緊擼著他的胸口，示意吳阿姨別說了。

    “放心吧，爺爺不會如他們的意，”簡岳偉努力讓自己平靜了下來，“要好好活著，看他們的報應?！?/br>
    爺孫倆這算是久別重逢。有說不完的話，簡岳偉絮絮叨叨地問著簡徵這一年來的生活，簡徵把艱難的略過，挑著讓人高興的事情說了一說：“我投資的那個電影票房破了十八億，最后票房分賬盈利了百分之四十多，扣除稅費和手續費，我賺了近兩千萬呢?！?/br>
    “真的嗎？”這可比啥都讓老頭子高興，簡岳偉樂呵呵地道，“我的大孫子也有出息了?！?/br>
    “我還拍了電影和電視劇，成了明星了，微博上有一百多萬粉絲了，”簡徵拿出手機給簡岳偉看，看他的主頁，看他的片花。

    簡岳偉的眼睛還是花的，看不太靈清，可還是高興得連連點頭：“好，真好，這下我去地底下還能有點臉面見你爸媽?！?/br>
    又過了兩天，簡岳偉的身體明顯好轉了很多，能在床上坐一會兒了，復健的醫生每天引導他下地走路，也建議家屬讓他坐在輪椅上出去走走。

    簡岳偉成天在醫院呆著無聊，想看看書和報紙解悶，醫院里的東西也不太順手，總想著從前家里用過的老東西。

    簡徵明白老人家念舊，就打算回別墅一趟，把他從前用順手的東西娶過來。

    一年沒回別墅了，小區還是老樣子，蒼翠的香樟路郁郁蔥蔥，梔子花苞在綠葉中羞答答地探出頭來，一股若有似無的香氣襲來。

    然而，他的心境，卻再也沒有從前回家時的肆意愉悅了。

    深吸一口氣，推開別墅的木柵欄，簡徵愣了一下，院子里原本長得喜人的綠植枯死了兩盆，葡萄架也長得稀稀疏疏的，以往掛滿枝頭的葡萄也只有零星幾串了，雖然是在初夏，整個院子就好像在深秋一樣蕭瑟。

    他心里有點納悶，董麗雖然對他心狠，但cao持家務卻是一把好手，而且家里保姆也都在，沒道理會把院子弄成這樣。

    開了門，客廳里的擺設還是老樣子，有人從廚房里出來了，一見簡徵愣了一下：“呦，這不是小徵嗎？”

    “林阿姨你好，”簡徵客氣地打了個招呼，“我幫我爺爺來拿點東西?！?/br>
    這位林阿姨是董麗叫來的保姆，以前大家相處得還可以。

    “好的好的，”林阿姨利落地把他往樓上引，“老爺子的臥室鎖著了，我去開，書房稍稍挪了挪，不過東西我都收好了?！?/br>
    簡徵挑了兩套內衣，在書房找了兩本簡岳偉愛看的書，還拿了老花眼鏡等小東西。

    林阿姨問了一下簡岳偉的近況，唏噓地道：“作孽啊，好好的一家人現在弄成這樣，你知道嗎？你叔和你嬸在鬧離婚呢?！?/br>
    簡徵吃了一驚，想起那會兒過年時在金冠廣場看到的簡嘉宏和那個漂亮女人：“要離婚了？”

    “是啊，你嬸鬧了好幾回，可架不住男人這心變了，沒辦法啊，這不，都快兩個月沒回家了?！绷职⒁虈@了一口氣。

    簡徵聳了聳肩。

    這和他沒關系了。

    他沒興趣再聽，拎了東西剛要走，客廳的門開了，董麗走了進來，兩人打了個照面。

    大半年沒見，董麗整個人都蒼老了，脂粉都遮蓋不住眼角的皺紋和臉上的暗沉。

    簡徵面無表情地從她身旁走過。

    董麗定定地看著他的身影，忽然上前一步抓住了他，顫聲叫道：“小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