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星[修真]_第86章
塵世的喧囂驟然遠去, 日復一日折磨他的情感悉數退卻, 就連剛剛那連綿不斷的疼痛也仿佛被什么東西給隔離了開來。 不知為何,他根本感覺不到絲毫的痛苦, 也感覺不到任何的瘋狂與悔恨。他凝視著緩緩倒下的長生,突然間就很想笑。 “哈……”將絕也真的笑了。他笑得斷斷續續的,那低低的笑聲中還帶著幾分并不明顯的氣音, 就仿佛是笑得太過隱忍而喘不過氣來一般。 他知道自己的反應并不正常。正常人見到愛人被殺, 或許會傷心哭泣, 或許會悲痛欲絕,卻絕不會像他這樣突兀地笑出了聲。 可沒辦法, 此刻他偏偏就是想笑。止不住的笑聲從他的喉嚨中溢出, 孤孤單單地回蕩在荒涼的位面之間。 他本該要笑的。想想他這輩子都經歷了些什么呢? 為了君王征戰沙場, 最終國破家亡;渴望親友起死回生, 終究癡人說夢。渾渾噩噩了幾十年,好不容易遇到了一個能牽動他心臟的長生, 于是他孤注一擲地將自己僅剩的情感悉數交付。 他為了長生一次次的克制, 一次次的靜靜蟄伏??v使他情感失控瀕臨瘋狂, 只要那個人一聲呼喚,他也能硬生生地忍耐著直到理智恢復??山Y果呢? 結果就是長生在他面前被一把劍刺穿了心臟。 他眼睜睜地看著,就和百年前看著親人死亡一樣, 他根本什么都做不到,什么也改變不了。 原本他還以為, 自己的心魔是小千世界的那一場場戰爭造成的。那個愚弄了整個國家的君王使得他無法再信任別人,而親友接二連三的逝去又讓他執迷過去無法釋懷。 可今日這一幕讓將絕忽然意識到他錯了。他徹徹底底地錯了。 他的心魔從來不是被君王欺騙拋卻忠誠,也不是親友離世孑然一身,他的心魔自始至終都只有一個,那就是他永遠都護不住自己想要保護的存在。 國家是這樣,親友是這樣,他的愛人也是這樣。 他終究還是一無所有。 這一百年茍延殘喘的光陰,這大千世界仙帝巔峰的修為,在此時此刻看來,更像是個天大的笑話。既然這是個難得的笑話,身為唯一的聽眾,他又憑什么不笑呢? 他當然要笑的。 而就在將絕低笑著的時候,他感覺到自己的靈魂中似乎有什么東西慢慢沉寂了下去。當那個東西完全沉寂下去的那一刻,他體內的靈力突然以一種恐怖的速度瘋狂增長著。 但是將絕已經什么都不在乎了。他只是任由著自己體內的靈力翻騰涌動,任由著它們從他的腳下迅速向四周蔓延而去。 浩蕩的靈力席卷著位面的每一寸土地,隨著靈力的不斷覆蓋,整個位面的景象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原本冷冷清清的位面突然喧鬧起來,不遠處甚至響起了咿咿呀呀的唱曲聲。 將絕的意識也驟然恍惚了一瞬,再清醒時他已經變成了斜倚著欄桿的姿態。 將絕本不欲去探究這一切是怎么發生的,因為此刻無論發生了什么對他來說都無所謂。然而當他隨意抬眼瞥了下周身突變的景象后,他那本已死寂的心卻又突然狠狠地跳動了兩下。 “是這里……竟然是這里?!笨辞逅闹芎蟮哪且凰查g,將絕幾近著魔地呢喃道。此刻他所處的地方,分明是百年前他還未修真時常去的那家酒樓! 這是幻境嗎?明明前一刻他還站在荒涼的土地上低笑,下一秒他卻突然出現在了小千世界的酒樓里,握著酒杯懶散地聽著他早已忘記名字的曲子。 這是幻境吧。將絕的直覺告訴他眼前的一切皆是幻境,甚至這很有可能就是他踏入長生境前最后一場考驗。 至于他觸發這場考驗的契機……或許是因為他剛才已然心死,導致心魔無處容身暫時消退,從而陰差陽錯地符合了踏入長生境的條件。 身側的幾桌客人似乎還在三三兩兩地閑聊著,將絕沒心思去聽他們說了什么,他只是定定地注視著指間那滿溢的酒杯,而那清冽的酒水中里倒映出的正是他百年前的面容。 那張臉上本應充斥著桀驁不馴,如今卻只剩下似喜似悲的動容。 看了半響后,將絕仰頭飲盡了杯中酒水,流過喉間的酒水并非他熟悉的辛辣熱烈,反而溫順之中帶著幾分綿延的回甘。 對此,他也并未感到意外,因為百年前的他根本就不喜歡喝酒。那時的自己之所以倒滿酒水握在手中,不過是為了嗅嗅那絲絲縷縷的清淺酒香罷了。 就在將絕沉默地自斟自飲之際,隨意放在桌上的靈卡突然震動了一下,似乎是接收到了一條新消息。將絕倒酒的動作微微頓了頓,他垂眼凝視著那張靈卡,久久沒有動作。 即使沒拿起靈卡,他也知道這條消息是誰發來的,他甚至能清楚地說出這條消息的內容是什么。這是他母親發來的消息,至于那消息的內容…… 消息的內容是:汝父戰死沙場,太公已披甲出征,汝速回。 將絕放下酒壇抬手點開了靈卡,卡上寫著的內容和他記憶里的一字不差。母親一直都是這樣,她絕不會在人前表露出傷心無助,也竭力不讓自己的孩子感受到死亡的壓力。 就是這副字里行間盡是冷靜的做派,就是這份永遠微笑著鼓勵他的溫柔,讓將絕忘記了她終究是個普通人,她也有著尋常女子柔軟脆弱的一面。 以至于最后,他根本就沒有發現母親早已思念成疾,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快打完仗從戰場趕回,看著她在他眼前抑郁而終。 看完這條消息后,將絕并沒有立即起身趕回去。他靜靜地感受著自己體內澎湃的靈力,然后在心里再次對著自己說道:這只是個幻境。 是了,這不過就是個幻境罷了。 如果這不是幻境,至少他此刻仍應該是個凡人,而不是那個即將踏入長生境的仙帝;如果這不是幻境,至少他此刻握著的仍應該是把凡劍,而不是那把伴他多年的漆黑長劍。 所以這只是個幻境。如果這不是幻境,他早就…… “喂,你這個位置能讓給我們嗎?你只有一個人,不需要占一張這么大的桌子吧?” 就在這時候,五個男人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而來,與之一同響起的還有那聒噪的言語聲。而將絕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對一切恍若未聞。 “喂!叫你呢!聽見了沒有?裝傻是沒用的,你可想清楚了,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原本只是想著和將絕換個位置的男人見狀也來了火氣,語氣愈發不善起來。 “都跟你說了別裝了!讓不讓就一句話,你再不說話,信不信我能讓你永遠都說不出話來!” 男人放完狠話后發現將絕還是沒什么反應,他頓時覺得在朋友面前丟了臉面,惱羞成怒之下干脆也不繼續廢話了。 只見他快步走近了將絕,想直接動手把將絕從凳子上推下去,順便再給對方一個難忘的教訓。 然而還沒等他碰到將絕,他伸出來的右手就被一根筷子輕而易舉地貫穿了。不過是轉眼之間,他的整個手掌連同半根筷子都已被深深地嵌在了將絕身前的木桌上。 剛才還耀武揚威的男人瞬間慘叫了起來,凄慘的哀嚎聲甚至完全掩蓋住了樓下的唱曲聲。 “我的手??!放手!快放手??!我錯了!求求你了,饒了我這一次吧!” 男人瘋狂地掙扎著想將手移開,而將絕只是伸出一根手指輕輕地抵著筷子的末端。就是這一根手指,使得他用再大的勁也無法移動分毫,只能對著將絕一遍遍地求饒。 此時和男人一起來的其余四人也反應了過來,可他們多多少少有些忌憚于將絕的狠戾,一時間也不知道該不該動手幫忙。猶豫了片刻后,他們終究還是選擇了站在一旁觀望事態的發展。 “你到底想怎么樣?求求你說句話吧!我發誓,只要你饒了我,你說什么我都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