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連環_分節閱讀_11
眾家仆手持棍棒沖了上來,閔安不想在縣衙前生事,腳底抹油,一溜煙跑得飛快。他的拿手好戲就是鉆巷子,鉆了大半天,繞來繞去的,終于將一眾人拋得不見影子。 可是馬家人也有后著。那名年輕女子撥出一半人等在了行館那條街外,專程候著王知縣回來。閔安扶著帽子從巷子口走出來時,不可避免又要遇上他們。 閔安當街躲避著棍棒,冷臉喝道:“再蠻不講理,我就要還手了!”眾家仆與他纏斗了兩次,見棍棒幾乎沒有挨過他的身子,知道他的手腳功夫是強過他們的。正在猶豫時,那女子接過一道木棒,從后面悄無聲息地朝閔安頭上打去。 閔安連忙躲避,仍然被她敲到了背,不由得踉蹌一下撲向前。背上奇痛,讓他突然醒悟到,眼前這女子是有功夫的。他喝問女子名姓,女子冷笑道:“呸,連姑奶奶柳玲瓏也不認得,還敢讓吳仁老狗進了我家老爺的屋子,奪了我家老爺的命!” 閔安拍拍袖子上的灰,回道:“花街上勸酒做席糾的娘子倒是有一個叫柳玲瓏的,難道是你?可柳娘子曾留我歇了一宿她的紅綃軟帳,沒見到她像個母夜叉似的,當街拿棒子打相公啊?!?/br> “你還敢說些浪蕩話!臭不要臉的!給我狠狠打!” 柳玲瓏柳眉倒豎,吆喝著家仆夾擊閔安。閔安對付家仆綽綽有余,只是甚少動拳動腳去砸柳玲瓏。說到底,他還是憐惜女子的。柳玲瓏抓住機會重重打了閔安幾棒,將他打得七葷八素,蒙頭轉向地栽向前去。 閔安踉蹌著撲倒,撲到了一雙青黑色錦緞面螺圈紋線腳的靴子前,他是個明眼人,熟悉華朝衣飾采制,知道這是一雙官靴。當下他也顧不上背痛,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般,連忙伸出手抓住了穿官靴人的左腳。 被抓的人站著沒動,后邊的喧嘩聲似乎小了很多。 周遭都靜寂了下來。 閔安抬頭,看到了一截質地考究的紫色錦袍,衣擺處繡著祥云紋飾。他的臉擦到了袍底,聞到了一絲隱隱的薰衣香,決計不是平常的那些香料能夠熏染出來的氣味。他立刻意識到,被抓的這個人何止是個官員,來頭肯定要比官員大多了。 閔安撲倒在地,撲騰起一些塵土,沾到了錦袍下擺上。他的身上還帶著昨晚借宿時用艾草熏蚊子的煙火氣,夾雜著塵土味,形成一股混濁味道,一下子送到李培南的鼻子底。 李培南皺起眉,將左腳朝后收揀了一下,沉聲說:“放手,成何體統?!?/br> 閔安連忙放手,用手撐地支起上半身,就勢跪地行了個禮?!岸嘤忻胺?,請世子恕罪?!彼艿靡簧砗?,文士帽子最終不知掀去了哪里,頭發也被馬家人抓散了,模樣別提有多狼狽。 ☆、第15章 都要抱大腿 李培南踏上馬車,根本不理會跪在后面的閔安。閔安心急,沖到馬車前張臂跪了下來,大聲說道:“楚南王勤民聽政,宵衣旰食,曾在三年前下了十二道明諭,說是‘和鄉黨以息爭訟,講法律以儆愚頑’,正好可用來裁奪我師父這個案子!世子今天代替王爺巡查此地,如同讓萬千子民親眼見到王爺的圣威一般,世子在這里,就等同于王爺在這里!王爺素來憫恤子民,替子民聲張正義,我信世子必然會秉持王爺的主張,替我等草民討個公道!” 閔安這一喊,實出無奈。在偌大個清泉縣,他無依無靠,只能依照法理來打動李培南。非衣雖然也在行館里,但向來不管事,更不會為了他這個不起眼的小書吏出面做什么,前面他的諸多請求在非衣面前敗下陣來就是例子。對于李培南隨后的應對,閔安也沒有十足把握,可在如今這個節骨眼上,他愿意拼上一條小命試一試。若不成功,后面還有一個王懷禮可以拉來做墊背。 披頭散發的閔安在車前重重磕了一個頭,低眼緊緊看著車轍的動作,屏聲靜氣的,等待李培南的發落。 車廂里的李培南卻皺了皺眉。他自小就被父王寄予厚望,放在海邊及西部沙場上教養,在海浪中沖刷身骨,在廝殺中練就心性,早就生得刀槍不入心冷如鐵了。閔安區區幾句話,并不能打動他分毫,更何況他從來就不喜歡受任何人任何事的制約,聽到閔安抬出父王的名聲來壓制他,且抬得如此冠冕堂皇時,怎能不讓他變得更加心冷。他吩咐車夫道:“走?!庇煤唵我蛔执虬l了閔安的攔車申訴。 車夫看到閔安還跪在了馬頭前,捱得太近,擔心一提馬韁就縱著馬從他那清清朗朗的身板上踏了過去,有些躊躇不敢進。 車廂里的李培南說道:“踩過去?!避嚪蚣碧犴\繩,馬蹄懸空,馬嘴里發出長鳴聲示警。閔安仍然一動不動伏地跪著,王懷禮看得眼急,猛沖過去一把揪住閔安的長袍衣領,將他從馬蹄下拖出了兩三尺距離。 王懷禮倒不是憐惜閔安的性命,而是害怕耽誤了李培南的行程。他也噗通跪在地上送走車駕,等侍衛隊一陣風地駛過去了,再拿眼狠狠地看住一旁灰頭土臉的閔安,冷哼道:“你把本官的臉丟光了,回到衙門看本官怎么整治你?!?/br> 閔安抬手抹了一把臉面,袖口抹去一層土,灰撲撲的。那臉上頓時就露出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來,細看,哪里有一點窘困落拓的意思。他沖著王知縣一笑,細細地說:“剛才我那一鬧,世子爺肯定記住我這個刁民了,知道我不是那么好打發的。王大人想這么不聲不響地把我拖回縣衙整治一番,前腳剛走,后腳就有人把我寫的狀子遞上去,狀告王大人五條罪狀。我跟王大人回縣衙肯定是兇多吉少,極有可能保不住一條小命,所以我就先寫好了狀紙,準備掙個魚死網破?!遍h安說著,從懷里掏出一張幾日前抄寫下來的花草醫藥方子,攏著四角在王知縣眼前晃了晃,晃出一點墨跡,繼續說:“世子爺辦完事回來一看,喲,行館外面又跪了我家里人,又哭又叫的,看著很晦氣。世子爺心想,一個狀子沒完沒了地告下去,擾得心煩,不如就收了這個狀紙看一看吧。我家里人趁機把狀子就遞上去了,那上面寫清楚了王大人縱惡行兇、貪贓枉法、妄拿平民、私刑拷打、欺瞞上級五條罪……” 王懷禮一聽見“貪贓枉法”四個字就驚得眼跳rou跳,心里想,難道他瞞著世子收要的那些贓銀已經被眼前這小相公發現了?他并不知道閔安只是隨口羅織了罪名,其中就包括了馬家遞送打點銀兩的事情。 王懷禮又驚又怒,伸手去揭閔安手上的白紙方子,喝道:“好你個小相公,平白無故誣陷本官,還敢越級上告,不怕本官治你那東家的罪么!” 閔安兩三年來陪著畢斯向王懷禮送了不少財禮,知道王懷禮肚里的斤兩,才敢這樣當場進行軟語要挾。他抬高手晃了晃白紙方子,使王懷禮夠不著,面上做出一副忠厚老實的樣子,說道:“王大人不要這么心急,且先聽我說幾句實在話。王大人好生伺候著世子爺,不就是想攀上楚南王家的富貴,讓世子爺在王爺面前替您美言幾句??墒谴笕四鷦e忘了,王爺提升官員是要看政績考課的,而政績考課要首推審查案子。案子要是沒審好,藏了冤情,被上級駁詰回來,那您是既掉了面子,又影響了考績?!?/br> 閔安話還沒說完,王懷禮就冷笑:“橫豎都讓你一張嘴說完了,在你這張嘴里黑的可以說成白的,本官算是見識到了。來來來,說那些沒用,不如隨本官回一趟衙門?!彼酒鹕?,甩袖要走。 閔安連忙拉住王懷禮的袖子,低聲說:“這大好的機會在眼前,大人怎么就不珍惜呢?我敢向大人擔保,我師父的案子一定有冤情,大人破了這宗案子,一定會博得上面的賞識。再說我們東家已經結了茅十三的案子,申詳的供詞也遞到大人這兒來了,大人在供詞里再提溜提溜,多寫兩筆對我們東家的督責,做個結詞,那么這茅十三案子的功勞,鐵定會分幾成到大人頭上。大人將我師父和茅十三的結案供詞一并送上去,世子爺一看大人一個月破了兩件要案,少不得對大人要贊賞幾句,說不定還會在王爺面前推薦大人的才干,最不濟的話,這兩件案子也有利于大人下個月的銓選,讓大人的政績在同儕中脫穎而出,順利走上享通路?!?/br> 王懷禮站著想了一會兒,不由得被閔安的話說得心思活絡起來,想著如果利用這個機會,把茅十三和馬滅愚的案子串起來一次了結,也不失為一條好計策。他回頭吩咐隨從隔開閔安與馬家人,將他們各自打發走了,自己去候在行館外,專程等著李培南回來。 傍晚,閔安向清泉縣衙正式遞交了訴狀,請求查驗馬滅愚的死因。王懷禮不在縣衙,沒有派人答復閔安的申訴。閔安只好先回到驛館。 掌燈時,查完哨鋪的李培南帶著侍衛隊回轉,王懷禮趕緊迎了上去。他小心侯在李培南一旁,伺候著李培南凈臉、寬衣、熏香,盛情說了說吳仁的案子,還提到了閔安要求驗傷的申狀,大有請李培南裁奪之意。李培南沒說什么,飲了一口茶,擺袖將王懷禮喚退。 ☆、第16章 深夜舉薦 華燈高燃,書房如晝。 李培南坐在主座上,穿著錦青常服,袖口翻出一片金絲藻繡,衣擺單繡一桿墨竹,如水一般垂瀉下來,不染一絲纖塵。非衣穿得更是富麗,自打他走進屋向李培南行過禮后,紫紅長袍就映著燈光,奪去了滿屋的顏色,在粉壁上浮起一圈亮麗光彩來。 李培南安然受了非衣的禮,回道:“坐吧?!?/br> 非衣走到主座左側位置坐下,很長時間里都沒有說話,身姿坐得端正,如往常一樣得體。李培南與非衣聚少離多,近幾年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各自忙于事務,逐漸沖淡了原本就不深厚的手足情。非衣對李培南自小是敬大于禮,李培南對非衣向來是禮多于敬。 見非衣沉默,李培南也不急,耐心地坐著,飲上一兩口清茶。厲群屏退了丫鬟及侍從,親自捧著案盤進來,放在非衣身邊的黃梨木方頭桌幾上,退到一旁給非衣斟茶。他掀開甌窯淡青釉彩茶盞蓋,將蓋子反過來貼在茶杯的一邊,注入茶湯,使湯水順著杯沿流下。然后他用雙手捧起茶杯輕輕搖晃,使茶葉得到充分浸潤。此時茶香高郁,飄溢出來,他才放好茶杯及盞蓋,垂手退到了屏風后。 非衣深諳茶道,看了厲群侍茶的一手,臉色不由得緩和了下來,說道:“世子有個好下屬,做事方方面面通透?!狈且伦匀龤q起就稱李培南為“世子”,既客氣又疏離,從未改過口。李培南今年二十四,安然聽了十六年這樣的稱呼,也不在意。 李培南看看厲群,厲群會意,連忙站在屏風后躬身說道:“二公子過獎了,在下受之有愧?!?/br> 非衣揭開茶盞喝了一口茶,不答話,書房里再次變得冷清。李培南知道非衣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人,猜想他肯定是有事要說,所以比他更沉得住氣,連寒暄都免了。 非衣昨天中午坐馬車剛進清泉縣,哨鋪的通信兵就忙不迭地把消息送到行館來了,李培南第一時間掌握了非衣的動向。他等了一個時辰,見非衣并沒有來拜見他,差人去請。差去的侍從后來報告說,非衣路過街市時停留了一會兒,專心看著道長與徒弟跳大神。那徒弟就是閔安,在這之前,李培南站在主樓欄桿旁,早就看過閔安與吳仁在下面場子里的搗騰了。非衣來后,只說了兩三句客套話,問問王爺身體安好,對他連續兩年流蕩在外地的事情一字不提。李培南也沒心思問,飲過一盞茶后,覺得兄弟見面友愛悌睦的場面已經做得差不多了,就喚厲群去安置非衣。非衣也不道謝,轉身先下了樓,住進了行館后宅里。一天一夜過去,聲名已經傳出去的非衣卻不露一次面,拒絕了各方官員士紳的拜見,在閔安攔車喊冤不久后,他倒是出現了,所以李培南猜準了他來的目的,是與閔安有關。 非衣放下茶杯說道:“在世子面前我也不說廢話,今天再來叨擾世子,是想向世子舉薦一個人?!?/br> “閔安么?” 非衣對于這樣的應答并不吃驚,他早就知道李培南是個心思敏捷的人?!笆堑??!?/br> “為什么?” 非衣清淡答道:“兩年前娘親過世,我向王爺辭行,決定外出走一趟,散散心。王爺大概怕我走回了北理,臨時編排一個任務給我,要我考察各地民情,為世子網羅和推選人才。兩年來我幾乎走遍了楚州各地郡縣,游山玩水之余,倒也沒忘記王爺的交代。我平日里所接觸的兩百一十七號人里,只有閔安符合王爺的要求,能擔當大任?!?/br> 非衣稱同父異母的兄長為“世子”,喚起自己的父王來更生分,叫“王爺”,可見心性的冷淡。但他這樣喊了十九年,也沒人能糾正。 李培南聽到是父王的旨意,不得不慎重考慮一下?!伴h安么?”他坐在椅子里,用手指輕輕叩著扶手,沉吟道,“他的性子不大穩妥,用他我不放心?!?/br> 非衣看著李培南說:“我舉薦閔安有三點理由。一是閔安出自閔州閔家,父親被先皇判處斬刑,爺爺受累氣死,全家上下沒一人受到先皇的恩待,死的死散的散,所以可以保證閔安不會投向先皇舊黨那派人。二是閔安精于律法刑名學,熟悉衙門里的各種陋規,由他出面充任相關司吏,絕對要比舊黨官員強,可培植起有利于世子的勢力。三是屬于我私人之請,若世子答應閔安,主持吳仁案子的審查,確保王懷禮不會挾私糊弄過去,這樣才能讓吳仁脫身。我需要吳仁指點我的醫理知識,醫治好小雪的頭痛病?!?/br> 李培南知道吳仁不救官及親的規矩,也知道祁連雪對非衣的重要性。除去非衣的生母如王妃,祁連雪可算是最體恤非衣的親人。她被頭痛腦熱病困擾了多年,一直沒找到解決的方子?,F在非衣提出來,在吳仁這個前御醫首座手里試一試的辦法也是可行的。然而李培南轉念想到閔安披頭散發攔住他馬車的樣子,眉頭又不禁皺起來,就冷淡說道:“不審這個案子,我也能提出吳仁,讓他給小雪治病?!?/br> 非衣回道:“吳仁脾氣古怪,傳聞寧愿死也不愿意破規矩,又怎會屈服于世子的手段。只能通過閔安去說情,事情才能穩妥一些?!?/br> 非衣說得再合乎情理,李培南也不是那種為閑雜人等cao上一份心的人。他拿起茶喝了一口,沒說什么,只是當面不拒絕非衣而已。非衣懂得他的意思,斟酌再三,最后還是把話說開了。 “現今新皇年幼,朝政把持在王爺手里,王爺辛勞勤政三年,已有取代新皇之心。王爺礙著太上皇退位前的詔令,不敢打破誓言越矩登基,但他心里中意的人是世子你,想把世子扶到皇位上去。王爺在禁兵營安插親信,改變領將格局,做了諸多事情,就是為了給這后來的新皇鋪路。他要我為世子挑選輔政人才,也是為了給世子培養親信的機會。日后,這些人一定為世子所用,輔助世子登基稱帝,成就一番霸業,像昌平府蕭知情、荊門左輕權、閔州閔安等自然就包括在里面?!?/br> 非衣說的一段話涵蓋了華朝皇族的一段歷史,他與李培南都是正宗皇嗣出身,可算為歷史的延續部分。 約五十年前,太上皇葉沉淵誕下兩子,取名為葉興琪與葉景卓。他察覺到第二子葉景卓自小野心勃勃,難以馴服,就威逼葉景卓去揚州雨花溪畔隱居,將皇位傳給嫡長子葉興琪。葉興琪登基之后勵精圖治,曾整頓過官場風紀,開創過一段時日的宴清局面。錦州知府閔昌彈劾賑災官員貪污糧餉,引發新舊兩派官員廷爭面折,葉興琪為平息朝政動蕩,依照大理寺呈報上來的證據,判處閔昌及家人。隨后,華朝吏治更加趨向混亂。葉興琪體虛多病,不近后宮妃嬪,年過四十才與祁連皇后誕下一子,不久后染疾離世。祁連皇后扶幼子登基,將鎮南王葉景卓請出輔政。此時,葉景卓先在雨花溪畔、后在無名島中深入簡出已有三十年。 葉景卓出山那日,去東海告祭天地,將自己的姓氏恢復成祖上舊制,更名為李景卓。他的改變,就是意味著李家皇權的逐步回歸。在二十三歲時,領爵號在身位同平民的李景卓傾心戀上一名女子,不顧她的反對娶她為妻,生下一個男孩。因長期受父皇及皇兄的兩層壓制,李景卓對幼子寄予厚望,從《南華經》里挑取鵬鳥培風圖南之志為他取名為李培南,將他寄放到海邊及沙場里教養,逐漸冶煉出他的強韌性子。正當李景卓隱秘實施復出計劃時,華朝與鄰國北理邊境發生多起動亂,邊防勢態一度緊張起來。彼時正當權的葉興琪為平息隱患,主動與北理皇族締結婚約,北理國派出最受尊崇的郡公主前來和親,葉興琪以李培南生母出身貧寒為由,將郡公主謝如珠擬旨賜給李景卓。 李景卓必然不從,聲稱已有發妻,且恩愛有加,愿與她執手到老。葉興琪向退隱到海外無名島嶼上的太上皇請令,不久得到太上皇加急手諭,將和親之事再度壓置到李景卓身上。李景卓生平所怕只有父皇一人,無奈應下這門親事。成親之日,發妻蕭冰領皇令另去別宅安置,將府邸留與新婦。待李景卓第二日尋去時,蕭冰已不知所蹤,未留只字片語。李景卓遷怒于新婚妻子謝如珠,再也不踏進謝如珠宅院一步。 謝如珠貴為郡公主,從來沒有受過如此對待,常常飲淚望北。但她深知自己身上所擔負的使命,又不能隨性回到故國,強撐兩年后,終于心苦病倒。隨嫁的侍女請來李景卓,教與公主采取軟和戰術,希求一點點打動李景卓的心。李景卓見謝如珠病體柔弱,動了惻隱之心,一連兩日守在榻前。侍女為撮合自己的主子,冒死使出一計。李景卓一時不察,喝下侍女準備的湯水,與謝如珠共度一宿,清醒后就手刃侍女,再次棄謝如珠于不顧。謝如珠被激怒,搬出故宅,去楚州昌平府定居,十月后生下麟兒非衣,讓他從母姓謝。 謝如珠難以忍受李景卓的冷漠,等著邊境關系和睦時,帶著非衣回到北理國,一去就是十年。李景卓從不過問非衣與她的任何事,更不會寫信催討她的歸期,只是潛心培育李培南,重金搜查蕭冰的下落。直到華朝先皇駕崩大舉國喪時,謝如珠才偕著非衣回到昌平府,以皇親身份參與喪禮。隨著她的這次回歸,非衣也第一次立足在華朝宗親面前,引得眾親屬驚異:原來只聞名不見面的二公子論神韻氣度,并不輸于世子李培南;論及出身資歷,甚至比世子更顯富貴。 ☆、第17章 洗刷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