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
今生的一切都提前了,且那個孩子被太子發現了。 上一世,顧辭淵無心追究那孩子是誰的,他也分毫沒有顧及那個孩子。 他依舊親手剜了鄭懷瑤的眼睛,還將她的尸體扔到郊外,任由野狗分食,以償還她對阿語做的一切。 即便如此,亦不能緩解他心中萬分之一的痛。 “太子絕不會允許皇家血脈流落在外的,這東宮,鄭懷瑤怕是不愿進也必須得進了?!碧茣r語唏噓道。 顧辭淵洗干凈了手,拉著她起身,沿著河邊慢慢走,向著燈火最多光照最亮最熱鬧的地方前行。 * 之后的日子甜蜜又寧靜,唐母已經在著手二人的婚事,要走過六禮的程序,籌備大婚的所需之物,還有許多繁雜瑣碎之事,不出意外的話,明年的冬日就能大婚了。 可意外偏偏就發生在此時。 中秋那日,他們說好了要去河邊燃放孔明燈祈福。 唐時語在屋里換好了衣服,等到天快黑,阿淵都沒有出現。 她突然心慌得厲害。 “阿淵呢?他人呢?”她忐忑不安。 蕓香也一頭霧水,納悶道:“淵公子回房之后一直沒見出來啊,或許他有事出去了,恰好沒人瞧見?畢竟公子那邊也沒人,很清靜?!?/br> 不,不會的,阿淵若是外出一定會告知她。 他有什么事都會告訴她的。 正常情況下,阿淵在她午睡醒時就會出現,每日都是如此,他忍受不了長時間看不到她的折磨。 唐時語坐立難安,再也按捺不住,起身奔向顧辭淵的屋子。 拐個彎,就是他的房間,很近。 四周一片寂靜,越靠近越靜,甚至連鳥叫聲都詭異地消失了。 唐時語走到門前,猛地一滯。 她聞到了一股強烈的,不屬于這里的香氣。這味道,她在秦汐身上聞到過。 阿淵門口的,比秦汐身上的還要濃上許多。 唐時語緩緩吐息,手摸在門板上,一把將門推開。 下一刻,她的瞳孔驟縮,臉色瞬間雪白。 門口,一大灘紅色的鮮血映入眼簾,十分刺目。 那血跡一直蔓延到了桌前,而屋內,空無一人,只留有屬于阿淵的淡淡的藥香。 唐時語腿一軟,抓住了門框的邊緣。 她狠狠地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強迫自己冷靜。 香味。 和秦汐一樣的香味,說明秦汐或者顧蕓曾來過。 一灘血,是誰受傷了? 屋內有打斗的痕跡,而阿淵不在了。 來人很可能是顧蕓。因為阿淵說過,他打不過顧蕓。 唐時語的心跳得極快,她腦子嗡嗡地,好像聽到了蕓香的尖叫聲。 地上那灘血紅得刺眼,扎得人眼睛生疼,滿目的紅,好像她自己的眼睛都被染紅了似的。 蕓香驚慌地把唐時語攙起來,帶著哭腔,“姑娘……” 唐時語閉了閉眼睛,用力咬破了自己的舌尖,血腥味充滿口腔,痛感迅速蔓延全身,她強迫自己保持冷靜。 再睜開眼,目光中多了幾分堅定和沉著。 “走,去秦府?!?/br> 重生以來,她有意與前世有交集的那些人斷了來往,而如今奉京城中,她認識的人中,竟然只有秦慕也一人能幫得上忙。 天色漸晚,唐時語坐在馬車里,拳頭緊攥,手指太過用力,指甲不知不覺嵌進了rou里,留下了道道紅痕。但她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似的,滿心都是阿淵。 她冷靜地分析著,若當真是顧蕓將阿淵劫走,那么留給她的路只有一條——只能去找燕王,向他坦白一切,借助他的力量,找到顧辭淵。 秦慕也是燕王的徒弟,那么由他帶著自己去王府,總比自己貿然闖上門要好得多。 馬車剛停下還未停穩,唐時語就打開了車門,急著下車。太過慌忙,險些從車上跌下去。蕓香眼疾手快地接住她,紅了眼眶。 往常,這些都是淵公子做的。 蕓香已經想不起來,自己多久沒有作過這樣的事了。 她一順不順地盯著唐時語的表情,心里堵得難受。姑娘自從出門,面色一直很平靜,沒有哭泣,甚至沒有多說一句的廢話。 “去叫門,言明我們是來找秦五公子秦慕也的,就說有位姓顧的公子在府門外的馬車里等他,請他出來見一面?!碧茣r語冷靜地交代著,語氣中最后那點顫抖也不見了,平靜得像個正常人。 蕓香連忙應下,跑向了大門。唐時語則站在馬車的另一側,等人來。 秦慕也今日正巧在家,聽到顧辭淵來找他,立刻放下了手里的劍,出了門。 “顧……唐姑娘?”秦慕也收了吊兒郎當的模樣,正色道,“是你找我?” “是,有件事要秦公子幫忙?!碧茣r語神情懇切,將來龍去脈說了清楚。 秦慕也臉色大變,神色肅穆,“秦某樂意效勞?!?/br> 事急從權,顧不得避嫌,秦慕也跟著上了馬車。 馬車再度移動,秦慕也突然意識到了問題。 “為何是去找我師父?”方才他沉浸在顧辭淵被“綁架”的震驚里,竟是沒反應過來。 唐時語接過蕓香遞過來的手帕,擦了擦手心的冷汗,淡淡道:“燕王殿下是阿淵的生父?!?/br> 秦慕也:“……?” 唐時語稍抬眉眼,繼續道:“今日劫走阿淵的,或許是他的生母?!?/br> 秦慕也:??? 直到馬車停在了燕王府外,他一直都沉默著,消化著這兩句話的信息。 進了王府,有了秦慕也的領路,一路暢行無阻。 他們到了前廳,很快,王府的管家迎了過來。 秦慕也站了起來,問道:“耿叔,師父呢?” 管家面色復雜,猶猶豫豫地看了一眼他,嘆了口氣,,“王爺……此刻不太方便?!?/br> 秦慕也一愣,“師父怎么了?” 管家一臉難色,“一言難盡啊……” “耿叔你別賣關子??!”秦慕也急得不行,“是不是師父生病了?不行,我得去看看!” 師父雖對他總是冷冰冰的,但絕不會不見他,只有一次,師父重病起不來床,怕他擔心,將他拒之門外。 那會他還小,可是把他嚇得不輕。 管家見他硬闖,連忙攔住,“哎……沒有沒有……王爺他……” 話音未落,門口出現了一名高大的男子。 “師父!”秦慕也眼睛一亮,跑了過去。他上上下下仔細打量,見人毫發無損,面容紅潤,不像是病了,這才松了口氣。 蕭憑的目光只停留在秦慕也的身上片刻,很快,視線后移,落到了他身后那個少女身上。 他面沉似水,不知在想些什么。 管家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險些忽略了這兒還有個姑娘在,猶豫道:“姑娘,您是……” 蕭憑眼睛看著唐時語,打斷道:“過來?!?/br> 唐時語眼角一跳,連忙走近。 她站在秦慕也的身側,抬頭打量,上次離得遠沒看清,這個男人竟是比阿淵還要高一些。 蕭憑單手負在身后,指尖互相摩挲著,他神色莫辨地看了唐時語半晌,才淡聲道:“隨我來吧?!?/br> 秦慕也和管家都是一頭霧水,只有唐時語,她隱約察覺,燕王似乎什么都知道了。 一行人跟在燕王的身后,七拐八拐,來到了東側院。 直到他們進了院中最大的那間屋子,一切終于了然。 蕭憑停在屏風前,轉身看著唐時語,“他在里面,進去吧?!?/br> 唐時語險些熱淚盈眶,匆忙行了謝禮,拎著裙子就跑了進去,腳步急切又慌亂。 蕭憑站在門口,聽著里面漸漸響起的抽泣聲,扯了扯嘴角。 哭什么,又沒死,嘁。 轉身出去。 秦慕也一臉懵地看著師父出來,眨了眨眼,“您知道了?” 怕他誤會,連忙又補充道:“我也是剛知道!” “嗯,人都送到了我門口,我如何不知?!?/br> 蕭憑嘲諷地笑了笑,丟下他,回了房。 就在一個時辰前,天色還亮著,夕陽還未沉入地底,蕭憑在自己的房里看書。 門口突然響起一聲短促的敲門聲,讓蕭憑眉頭緊皺。 怎么會有人將行蹤隱藏得如此好,竟是到了他門口都未能讓他察覺。 緊接著閃過一道人影,一聲悶響,像是有什么東西被扔到了他的門前。 蕭憑放下書,走過去打開門。 垂眸看到的,是身上帶著傷,衣服上染著血,緊緊閉著雙目,不知是死是活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