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
蕭墨沉聽膩了這類奉承的話,見她如何客套,瞬間沒了交談的興趣。 轉頭又對著燕王說起了政事。 蕭蔓姝撇撇嘴,一聽太子說話就頭疼,她草草打了個招呼,拉著唐時語去了觀星臺的另一側。 顧辭淵對著太子和燕王揖手,隨后自然而然的跟上。 他表現得無懈可擊。 然而燕王還是望著他的臉,有片刻的失神。 這少年,好像他的妻啊。 蕭墨沉說了許久,見燕王還在怔怔地出神,眉頭微蹙,“皇叔?” 燕王回神,垂下眼睛,斂去眸中的哀傷,輕聲應著,“嗯,我在聽?!?/br> “罷了罷了,不該與皇叔浪費這大好夜色?!碧訑[擺手,不再說話。 另一邊,唐時語始終心不在焉。 蕭蔓姝倒是沒有察覺,她早就習慣了自言自語嘰嘰喳喳地鬧騰。 整個觀星臺,都能聽到她興奮的聲音。 顧辭淵悄悄走近,握住了唐時語的手,緩緩收緊。 他低聲說:“無事,別怕,我在?!?/br> “嗯?!彼嗷匚?。 二人的互動,盡數落在了燕王蕭憑的眼中。 過了好久,他才問道:“那位姑娘是何人?” 太子的心思本不在這,乍一聽燕王問話,難得反應了會,詫異地看向他,“那位是靜寧姑母和昌寧侯世子的孩子,唐家的大姑娘?!?/br> “嗯?!笔拺{手里摩挲著玉佩,若有所思。 昌寧侯,不熟。 太子見狀突然來了興致。 要知道,蕭憑身邊無妻妾,無女人,連個紅顏知己都沒有,這還是第一次聽他問起哪家的姑娘。 “那她身邊那個少年呢?”蕭憑自己都沒注意,問的時候,心里有多緊張。 太子瞇著眼,仔細打量燕王的表情,“聽說是個孤兒,算是救命恩人吧,幼時隨著唐大姑娘一起回府的?!?/br> 蕭憑不語,沉默地看向天空,望著他頭頂那顆孤零零的星星。 緘默著。 蕭墨沉突然笑了笑,意味深長地看向另一側那三人,低聲道:“這位顧公子似乎和唐姑娘是一對?!?/br> “顧公子……”蕭憑喃喃著這三個字,記憶里那張明艷的臉漸漸與少年的臉重合。 姓顧,是巧合嗎? 這少年,是她的孩子嗎? 是逃離了他之后,和別人生下的孩子嗎…… 蕭憑覺得自己的心都快被撕碎了。 明明這些年,心早就四分五裂,不成形了,再想起與她有關的事,竟然還會痛徹心扉。 太子湊到他耳邊,壓低聲音,“皇叔若是看上了唐姑娘,孤可以幫忙,那個少年不足為懼……” 蕭憑打斷他,“我并未存了那樣的心思?!?/br> 太子瞇著眼,不信,“……哦,皇叔莫要再委屈了自己?!?/br> 委屈二字加重了語氣。 畢竟蕭憑為了大奉付出了太多,受得委屈也足夠多了。 蕭憑咽下苦澀,坦蕩地直視他的眼睛,不懼他的試探,坦言道:“確無此意?!?/br> 蕭墨沉失望地點點頭。 能讓他提起興致的事不多,但這些人一個個都太過掃興,唐姑娘是,皇叔也是。 突然覺得夜空中的璀璨繁星也沒甚滋味了。 蕭憑轉回頭,對著天空出神。 他想起來那個薄情寡義的女人。也不知她這幾年,過的好不好。 蕭憑的手微微顫抖。 他這些年不太好。每日都在幻想,若是顧蕓敢回來,他一定會再把她鎖起來,和自己鎖在一起,看她還怎么逃。 可若是她真的回來了,他又不敢再那么做,萬一人再跑了怎么辦啊…… 她屬于廣闊的天地,屬于無拘無束的江湖,就是不屬于他。 * 夜色漸濃,蕭蔓姝頂不住困意,早早地離開了。 唐時語也松了口氣。 四公主都走了,他們更沒有留在這里的必要。 與太子道了別,姐弟二人牽著手,順著階梯往下走。 蕭憑沒有再看顧辭淵,只是怔怔看著天空。 太子百無聊賴地抱著肩,轉頭打量皇叔的側臉。 年近不惑的男人,卻一點也不顯老??瓷先ヒ簿投⒅甑臉幼?。 蕭墨沉胡亂想著,所以皇叔的養生秘籍是什么,不近女色嗎? 這有些難啊。 蕭墨沉皺著眉,好似在思考什么軍國大事。他自己也并非重欲之人,但他必須要為皇家開枝散葉,身邊是不能沒有女人的。 好在他的幾個側妃和太子妃都是他親自挑選出來的姑娘,各各性格溫順,知書達理,東宮也還算安寧,不需要他cao什么心。 如此說來,他也未曾在女人身上花太多的功夫,應該也和不近女色差不多吧。 “皇叔?!?/br> “嗯?” “您喜歡過什么人嗎?” 這個問題,他曾問過齊煦,得到的回答無趣至極。許是今夜太無聊,也不愿去思考國事,只想休息片刻。于是他舊問再提,期待一個讓人眼前一亮的答案。 “有?!?/br> 蕭墨沉來了興致,追問:“是什么感覺?” 蕭憑卻沒有立刻回答,他神情恍惚,好像陷入了一段回憶里。 蕭墨沉也不著急,極有耐心地等待著。 過了好一會,蕭憑才徐徐開口。 “喜歡到想永遠把她綁在身上,走到哪帶到哪。喜歡到想要把她關起來,只給我一個人看。喜歡到即便她反抗、哭喊,我也無動于衷,只要能把她困在我的籠子里,她就是用刀捅我,我也是開心的?!?/br> 他也確實這樣做了。 顧蕓無數次地鬧過,不想當他的王妃,可這讓蕭憑如何能接受? 他愛她,想要留住她,于是用了最極端的方式。 然后她跑了,在他忙著籌備他們婚事的那段時間。 再推開房門時,留給他的只有一條已經碎成一節一節的鐵鏈。 那時蕭憑才知,以她的能耐,想逃簡直易如反掌。 她與他耗了那么久,大概就是想等他妥協,順了她的意,取消婚事放她走,亦或是隨著她一起攜手江湖。 但她最終還是走了。 一走就是十幾年。 蕭憑的聲音啞到了極點,話里帶著nongnong的克制,聲音顫抖,語氣里除了悲傷、彷徨,還有悔恨與自我厭棄。 他面上還是一如既往的淡漠,但太子知道,燕王的情緒很激動,因為他已經許久沒有說過這么多話了。 燕王說完這話后又陷入了沉默。 蕭墨沉對這個回答不太滿意,這大概就是他覺得最無趣的那種,占有和搶奪,無聊至極,也粗魯至極,他不喜歡。 即便在強烈的占有欲作祟時,蕭憑似乎付出了遠比旁人更多的執著和愛。 他也依舊不能理解這樣做的意義在何處。不合適便一拍兩散,即便是再喜歡的東西,對于他來說,若不是真心歸順,就算握在手里也毫無用處,不如棄之。 他更不能理解皇家人的搶奪竟然會失敗,也因此對燕王心里的女子產生了極大的好奇。 蕭墨沉又想到了自己,他似乎還未曾體會過噬入骨髓的愛恨情仇。不管是情愛,抑或是別的東西,他從不會耽溺其中。 即便是他喜歡的女子,亦可作為交換之物,在他眼里,沒有什么比做好一個儲君更重要的事了。 而在那些無關緊要的事上,他可以縱容女人胡鬧,只要不過火。 這種,也能稱之為愛嗎? 或許他真的只適合當一個冷靜自持、薄情寡義的君王,不適合去想男女之間這種太過復雜的事情。 他的目光飄遠,落在那兩道越來越渺小的人影,突然有些羨慕。 * 楓云宮的側殿,唐時語的臥房里,少年還賴著不走。 今夜的偶遇實在猝不及防,唐時語擔心他的情緒,便沒有強制趕他走。 顧辭淵要的就是這樣一個結果。 其實他見到那男人后,心情并未受影響。這是他第一次見那人,即便是面對面,他也能平和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