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她一面用力擰著自己濕乎乎的袖子,一面用看傻子的眼光看了一眼他,理所當然的回答道:“因為我想問啊?!?/br> 徐琛瞥了她一眼,“看來左小姐是沒什么問題,我會將今日的情況稟報給太子?!?/br> 左小姐這牙尖嘴利的樣子跟在路上的時候相比真是一點都沒有變。 左云裳打了個噴嚏,她揉了揉鼻子,站起身裹緊了徐琛的衣服,“這就不用了吧。我現在又沒有什么事,今天的事情只有在這里的人知道就行了?!?/br> 況且這又不是什么值得驕傲的事情,讓太子知道的話肯定又會被教育的。 想到上一世她闖禍之后太子動輒冷著臉來訓人的樣子,左云裳只覺有些頭疼。 男人的衣袍披在她身上顯得寬大的過分,平日里沒感覺此時一看,這分明是個孩子,小小的一點,還不及他的肩膀高。 徐琛錯開眼,口氣稍稍緩和了一些,“此事瞞不住太子?!?/br> 左云裳想著上一世自己被太子訓導地場景頭皮發麻,不禁有些害怕,“這里也就幾個人又沒有太多人看見。只要在場的人都不說就沒有什么瞞不住的?!?/br> 她期盼的望著他,讓夜風一吹肩頭不自覺地發起抖來,連帶聲音都有些虛弱,“求你了,你都救了我一次,幫人幫到底。我以后一定會回報你的!拜托,拜托,拜托?!?/br> 她說完又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 小姑娘聲音清甜細軟,還有點顫音。鼻尖微紅,一雙眼濕漉漉的。 徐琛已經穿戴好了盔甲,他忽地笑了,“太子有那么可怕嗎?” 把人從家中抓出來,壓著來京城那一路上,這姑娘可沒開口求過他一句。 左云裳見徐琛遲遲沒有答應自己有些心急,她開口剛想說點什么時就聽到背后傳來一個聲音,“云娘?!?/br> 想什么來什么,左云裳僵硬的一點點轉過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那人向她走來,身上只披了一件玄色的寬袍,從來衣袍都規整到一條褶皺都沒有的人此時連衣襟都未束好,夜風中衣角翻飛露出其中素白的寢衣。 徐琛看著來人也有些驚訝,太子已經很久沒有走出寢宮了。 他從跟太子相識到奉命守衛東宮也有些年了。太子這一次‘病重’之后所作的謀劃,他多少清楚一些。 貴妃有孕,陛下大喜,這一出戲正要演到高潮處,明日朝堂之上才是大戲開場。 現在遠遠沒有到太子可以走出寢宮的時機,他卻仍走了出來,這一走若被有心人看到。他們這些日子的蟄伏謀劃就會功虧一簣。 徐琛所認識的那位太子殿下絕不是這樣意氣用事的人。 他垂眸看了一眼左云裳,小姑娘安安靜靜的站在原地,漂亮得讓人移不開眼。 他勾了勾唇角,果真是女色動人,太子到底是年紀太輕。 左云裳的心跳忽然變得很快,無序的心跳仿佛有什么東西要從喉嚨中跳出來。 完了,這一次一定會被訓的很慘吧。說不定以后都不能再來燕潭了。 她想起很久很久之前,有一次她在宮中遇著了一只小狗,便抱回了雍云宮中養著。 后來她有一次遛狗的時候,狗很高興的往前沖,她一個沒牽住摔了一跤,擦破了膝蓋和手掌。 太子聞訊趕來教訓了她一通,把她禁了足,一道將狗帶走了。 后來仍由她如何哭鬧不休,也再沒見過那只狗。 她與葉裕衣斗法的那些日子里無論是她還是他都沒有吃到什么甜頭,太子真正生氣時總是有很多手段教訓她。 這一次她不想跟他再吵了也不想再鬧成那種難看的樣子。 她神色有些畏懼,眼中盛滿了忐忑,瑟瑟發抖卻不敢后退,像是一只受驚的小動物。 葉裕衣的腳步一頓,他站在她面前,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臉頰,在他的觸摸下她變得更加緊張僵硬,她在微微不受控制的顫抖著。掌中的肌膚也不如以往溫熱細膩,泛著涼意。 他神色一沉,“受傷了嗎?很難受嗎?冷嗎?” 看著他熟悉的陰沉神色,對上他泛著暗色的危險眼神,左云裳更加緊張了。 她握了握垂在身側的拳頭,小心翼翼地看著他,“我沒有受傷,我一點事情都沒有。我不是故意要跳進湖里的。殿下,你怎么來了?” 葉裕衣剛要開口,他發現面前的人更加緊張了,他皺眉,“你在怕什么?” 她抬頭看了他一眼,擦了擦下巴上的水珠,“我不想讓你生氣?!?/br> 葉裕衣意識到自己的表情嚇到了她,他并不生氣,只是從聽到她落水的消息起就無法控制的情緒。 他輕輕的摸了摸她的面頰,扯動嘴角,試圖露出一個笑容,“你沒有做錯什么,我不會生你的氣?!?/br> 他的小鳳凰不該是這樣緊張又小心翼翼地樣子,他不想讓她怕他。 左云裳驚訝地問了一句,“你不會罰我嗎?” 這一次葉裕衣居然沒有教育她,也沒有給出懲罰。 葉裕衣搖頭道:“不會?!?/br> 他側頭對一旁的武安懷夢吩咐道:“召太醫去雍云殿候著?!?/br> 他回過頭目光落在她身上格格不入的那件干燥的男式衣袍上,眸光微暗。 不待他問,注意到他的目光,左云裳就趕忙說道:“這是徐將軍的衣服,方才多虧他救了我?!?/br> 葉裕衣這時才有心情面無表情的抬頭看一眼站在一旁的徐琛,徐琛目光與他相交片刻,方才俯身對他行了一禮。 “臣見過殿下?!?/br> 葉裕衣收回目光,他看著左云裳身上那件衣服仍覺得十分礙眼。 “脫下來。這衣服太臭了?!?/br> 左云裳又打了個噴嚏,她將衣服裹得更緊了一些,謹慎地改變了口風,“能不能不脫?好吧,其實我有一點,啊切——一點點冷?!?/br> 吸飽了湖水地衣服緊緊貼在身上,又冷又濕,還不停地往下淌水,讓夜風一吹就變得更加冰冷。 只有這件稍微厚實些地干燥衣袍能稍稍阻擋一點寒風。 她低頭抬起袖子聞了聞,不臭??? 只是有一點讓陽光曬過混合著一點男人身上的汗水味道,因為是外衣,那一點味道淡得都幾乎聞不出。 她話音未落,葉裕衣已經脫下了身上玄色地寬袍塞進了她手中,“披這個?!?/br> 她還未來得及說話,葉裕衣就已經伸手將她肩頭披著的寬袍脫了下來。 左云裳驚得微微睜大了雙眼,“那這樣的話,你只穿寢衣不冷嗎?” 太子的身體明明比她要弱的多啊,只穿這么一件寢衣吹夜風真的不會有問題嗎? 況且……脫了這件衣服,太子身上就只剩下一件素白的寢衣,以寢衣示人絕對是失禮。太子殿下素來可都是不管什么樣的天氣都里三層外三層裹得嚴嚴實實,禮儀完備沒有絲毫懈怠的時候讓最嘴毒的御史都挑不出任何錯處。 有生之年,她竟也能看到葉裕衣失禮的樣子。 第50章 對上葉裕衣的目光, 左云裳后知后覺得察覺到他的生氣似乎不是因為她毛手毛腳把自己投進了湖里, 而是因為身上那件衣服。 她忍不住唇角勾出一個淺淺的弧度,“好, 我穿上就是了?!?/br> 她難得乖順的任由他把衣服披在自己肩頭, 看著他故作冷淡的側臉,側頭在衣服上嗅了嗅,忍笑道:“這衣服果真好香, 殿下,你用的什么熏香?” 這倒不是假話,身上披著的這件衣袍,她雖不知材質。但觸手摸到的面料溫暖柔軟,披在身上不但擋風, 還有一陣淡淡的香氣飄拂在鼻端。 她心中生出好奇, 湊上前在他的胸口和胳膊的寢衣上聞了聞,點頭道:“真好聞?!?/br> 葉裕衣感受到女孩濕熱的氣息吹拂在脖頸上, 略帶濕意混雜著湖水與他所熟悉的淡淡香氣徘徊在鼻端, 令他耳后一熱,心跳仿佛都漏了一拍。 他摸了摸胸口處的那顆作亂的腦袋,啞聲道:“是龍涎香?!?/br> 懷夢走上前低聲提醒道:“殿下, 軟轎子已經調來了?!?/br> 左云裳趕鴨子上架,不管她怎么說自己可以走回去,仍被不容拒絕的塞進了轎子里,讓人送回了雍云宮。 宮女隨著左云裳一道離開,護衛與剩下的宮人守在湖邊的小道上。 幽靜的湖邊只剩下葉裕衣以及懷夢武安與徐琛。 武安拿著兩件衣袍上前, 葉裕衣平靜的站在原地任由他服侍著穿衣。 徐琛白白看了這么一出好戲,面上卻沒有什么表情,“殿下此舉是為何意?貴妃有孕,朝臣都以為您病重不治。今晚您‘病愈’走出寢殿,若是讓他們知道了……” 他意猶未盡的頓住話頭,未盡之語想說些什么卻很明顯。 “那就不要讓他們知道?!比~裕衣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孤自側門而出取小徑而來,此時又是深夜,一路上遇到孤的宮人皆已被拘禁。你把守住進出東宮的各處要道,今夜東宮一只鳥都不能飛出去,自然無人知曉?!?/br> 徐琛抱臂,好了,這現在又變成他的差事了。 左云裳摘花能把自己摘得差點溺死,她掉湖里太子就不管不顧的跑出寢宮來見心上人?,F在左云裳沒什么事,太子爺也見到了心上人。 只有他這個冤大頭,不但要下湖救人,現在還莫名其妙的肩負上了‘不讓消息’走漏的任務。晚上得加班調動兵力把守住各個進出得道路,進行義務加班。 同樣是從湖里泡了一下,左小姐就是趕緊軟轎抬回雍云宮,還有太醫候著。 他還得繼續加班。 嘖嘖嘖嘖——這差別待遇。 葉裕衣用那雙黑漆漆的眸子望著他,眼底冷沉如寒潭,“徐將軍,你有什么問題嗎?” 徐琛連忙笑道:“沒有任何問題,臣一定會守好東宮,不負殿下所托?!?/br> 傳聞中司天臺的司辰師一共有三人,這三人皆為正三品,但司天臺是一個獨立的機構,直屬于皇帝,名義上不歸任何上官管轄。 歷代司辰師皆為大齊有名玄士,即便入京領了官職多半也神龍見首不見尾,少有見他們上朝議事。 今日難得一見的朝堂上竟出現了許久未見兩位司辰師。 司辰師的服冠與尋常官員不同,頭戴星朱,身披風云。立在朝臣之中十分引人注目。 許多年輕些的官員也只是聽聞過司天臺司辰師,卻從未見過他們,難免好奇的多看兩眼。 年紀大一些的朝臣是素知司天臺的秉性,此時一見同時出現了兩位司辰師,也心中暗暗覺得稀奇。 兩位司辰師同時出現定然是有什么大事。 吏部尚書喜氣洋洋的稟報道:“陛下,漢州郡守送來了三色錦鳥,明州則有干地涌出甘泉,隨州有一漁民在海邊撿到一枚如人頭大小的明珠獻于陛下,梧州有一棵枯死的古梧桐竟一夜之間枯木逢春,多地皆發現祥瑞?!?/br> 一只羽毛多彩華麗的錦鳥被人用半人高的籠子裝著送進了大殿。 大臣們從未見過這般美麗的鳥,各自伸頭去看,嘖嘖稱奇。一時大殿中喧鬧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