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她不死心的問道:“我可不可以把它帶回去?” 左小姐難得待他有如此溫柔小意的時候,葉裕衣心中卻難以覺得歡喜。 他搖頭毫不留情的一再拒絕,“明日你來,它還在這里。我要熄滅燭火睡覺了,你快走吧?!?/br> 這木匣讓她抱回去,難說她玩起來還會不會想起他來,只怕玩得高興連雍云殿的門都不會再出了。 若是將這匣子留在此處,她說不準過了半個月仍解不開,還能在東宮多留上兩日。 左云裳站起身,面上表情又振奮起來。 她對著葉裕衣展顏一笑,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 “看來只能如此了?!?/br> 葉裕衣挑了挑眉,便見著左小姐耐心的一個個將殿中的燭火熄滅了。 他心中那種不妙的預感越來越重,卻猜不到她又打了什么注意。尋常人的道理在左小姐這里多半講不通,他一向很難跟上她跳躍的思維。 但以他對左云裳的了解,她多半不會就這么輕易的被說服。 殿中暗了下去,左小姐熄了燭火卻不走,反倒又轉了回來抱著木匣子,“好了,燭火熄了,你去睡吧?!?/br> 燭火熄滅,殿中黑漆漆的一片,這并不耽誤左小姐將手伸進去繼續摸機關。 葉裕衣抿了抿唇,“你一個女孩子深夜與我獨處一室,這樣要是過了一夜。你有沒有想過自己的名聲?旁人會如何說你?” 左云裳趴在匣子上寬慰他,“即便是不與你共處一室,人家也說我是無名無份委身于人,自奔為妾是為下賤。有什么要緊的,左右不能更難聽了。我尚且不在意。你何必在意?!?/br> 第42章 太子殿下聽了她這番話, 仍站在木匣旁, 用一雙黑漆漆的眼靜靜的望著她。 左云裳讓他這么看了一會兒,她有些心頭發慌, 但又舍不得離去。 她從匣子中抽出手來, 殷勤道:“殿下體弱,自該早些安寢,不必如此熱情的招待我了?!?/br> 他提醒她, “你不在意,仇公子,謝公子未必會不在意你與我獨處一夜?!?/br> 左云裳一怔,她苦惱的撓了撓頭,“他們在意不在意的, 倒也不是十分重要?!?/br> 比起遠在天邊, 面都沒有見過幾次的仇公子,謝公子。 眼下還是說服太子殿下能留下來過夜更要緊些。 葉裕衣聽到左云裳此言, 面色仍未見好看。 “仇公子, 謝公子都不重要。那誰的在意對左小姐來說比較重要?” 他想起白日里左云裳對著薛寸的膽怯不安,她從沒怕過他,竟會怕了薛寸? 左云裳仰頭看著他, 杏眸澄澈如水,眼尾含著一點盈盈的笑意,一笑便露出兩顆小虎牙,“自然是殿下對我來說最是重要了?!?/br> 從前在左家時她便很愛笑,看多了她的笑容自然能分辨出她什么時候時真心高興, 什么時候是在敷衍。左小姐在很多時候從不吝嗇自己的笑容和溫言軟語哄別人高興,只是笑容言語未必真心。 這種話……一聽就是哄他高興的假話。 葉裕衣俯下身,跪坐在她面前,伸出手。 她用那雙含著笑意的眼望著他,乖乖的坐著沒有躲開。月光落在她明艷的眉眼間,為她籠上了一層朦朧的柔光,愈發顯得清艷靈動。 即便知道笑容是敷衍,言語全是假話,可左小姐總有本事讓人明知道這些也仍然聽得高興。 左云裳乖順的蹭了蹭他的掌心,拿一雙眼期盼的望著他。 她都這么努力的哄他高興了,今天應該能留下來玩了吧? 他撫著她的面頰,自己都未察覺到聲音都變得前所未有的溫柔,“如果困了,屏風后有一張軟榻?!?/br> 左云裳得寸進尺道:“不成,我只睡床的。那張軟榻太委屈我了,萬一我半夜不小心翻下來怎么辦?!?/br> 葉裕衣從沒見過這樣的人,他撫在她面上的手一僵,竟不知道該作何回答。 左云裳見他沉默不語,一時也有些忐忑。 但面上仍是笑瞇瞇的,伸出手拽著他的袖子晃了晃,拖長了調子,語音溫柔甜膩得不像是從左云裳嘴里出來得聲音,“殿下,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我只想睡床?!?/br> 葉裕衣收回手捏了捏眉心,只覺聽著她這般說話,渾身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罷了,床榻讓給你便是了。不必這般說話?!?/br> 她高興得站了起來,在殿中踱步,步伐輕快像個孩子似的。葉裕衣勾了勾唇角。 走到側門前時,她又不知想起了什么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小瓶子。這瓶子剛一掏出來就脫了手砸在地上。 乳白色的油脂狀液體流了一地,殿中登時漫開了濃郁的香氣,激得葉裕衣困意都去了幾分。 他聞聲緊張的向她走了幾步,看清她沒有受傷之后,才垂下眼看著地上那一灘液體皺眉,“這是什么東西?” 她低頭看著地上的白色液體,驚訝道:“呀,這個,這個是涂手的香脂?!?/br> 左云裳蹲下身去拿帕子擦了幾下,結果沒擦掉多少,反而讓那一灘油脂沾到的面積更大了。 一片陰影擋在她身前,蒼白微涼的手掌抓住了她手腕。 黑暗中他們看不清彼此的面容,他放縱自己眉眼間的縱容和無奈,“別擦了,沒有燭火,你仔細劃到手。明日讓他們收拾吧?!?/br> 月光被他擋住,葉裕衣看不清她的表情。 她側了側頭,猛地拽回被他握住的手,匆匆站起身,“只能如此了,殿下快些休息吧?!?/br> 立在長廊中的小宮女探頭看了一眼太子寢殿的方向,看到只有緊緊關閉的殿門。 她失望的收回視線,忍不住對一旁的小姐妹問道:“怎么左小姐還沒出來?” 守到這會兒,其實當值的幾人都已經有些困倦,聽到她說話倒是來了一點精神。 幾個小宮女低聲聊了起來。 “左小姐可能擔心太子殿下要留下侍疾吧。她人生的那么好看,我本以為是個很可怕的主子呢。沒想到這位左小姐倒是很好相處?!?/br> “是啊。意外的很好說話。還特別溫柔,對誰都笑瞇瞇的。我從沒有見過那么漂亮的小姐。都說貴妃娘娘好看,可我覺得沒有左小姐好看?!?/br> “貴妃娘娘很兇的,左小姐就不兇?!?/br> “現在只有左小姐每天都來守在主子的病床邊,主子病重了也想見她。他們感情真好。主子要是能快點好起來就好了?!?/br> 長廊中傳出腳步聲,幾個小宮女鳥作獸散,各自站回了原位。 武安提著燈走過寢宮的各處,一人帶著笑容迎上來,他腳步一頓,瞥了一眼來人,“我當是誰,原是魏公公。您這是做什么呢?” 宮中的宮人來處不盡相同,像是武安懷夢自小便入了宮,懷夢稍稍好些,進宮時已經記了事,至少知道自己家在何方,爹媽是誰。 武安卻是自小長在掖庭里,連爹媽是誰都不知道。稍稍大一些,看著伶俐才得以來東宮伺候太子。 眼前這個年過半百的魏公公卻不同,他生的端正,站在那里就顯得和其他宮人很不同,有一種讀書人的文雅氣質。乍一看不像是做太監的,倒像是殿上站著的那些大人。 聽說這個魏涕入宮前就已經有妻有子,還頗有才學,能識文斷字。 不過再有才學又有什么用,如今還不是干著跟他們一樣的活,還要對他低三下四。 魏涕將腰彎的很低,他本比武安要高出一頭,此時頭卻低到了武安的腋下,“武公公,小人見西殿的小門有些朽了,怕是要砸著人。這準備帶幾個人去修一修呢?!?/br> 他身后跟著幾個半大的太監將頭深深的低了下去,縮著脖子,一眼都不敢看武安。 這讀書人手腳還算勤快,一手木匠活也算看得過去。魏涕在東宮算個不大不小的管事,平日里竟干些領著小太監這里修修那里弄弄的事情。 武安漫不經心的收回了視線,“大晚上的,搞這些做什么?!?/br> 一個小太監憋不住看了一眼武安,他眼神有些驚慌,攥緊的手心中已經有了一層的熱汗。 魏涕陪笑道:“這不是,這不是怕砸著人。白日里修門擋著路總是不便,我們一定輕手輕腳的,絕對不會弄出什么聲響來?!?/br> 武安抬了抬下巴,“去吧?!?/br> 兩行人擦肩而過向著不同的方向走去,燭火將人影拉的很長。 走出幾步,魏涕回頭陰騖的看了一眼武安的背影,唇角的弧度意味深長。 殿中各處的燭火大多都已經熄滅,一行人輕手輕腳的走在過道中,隊尾的小太監擦了擦額上的冷汗,他抬頭看著黑暗深處的那道門,只覺得手顫抖的厲害。 他難以繼續邁動腳步,停在了原地,急促的呼吸著搖頭,低聲道:“我不去了,不行。我好害怕。義,義父,我,我不行的?!?/br> 幾個人一時都停了下來,走在小太監前面的太監回過頭冷冷的盯著這個膽小鬼,低聲斥責道:“閉嘴!讓別人聽到你想害死我們所有人嗎?” 魏涕走到小太監面前摸了摸他頭頂,低聲安慰他,“小十二,這件事情做好之后,咱們就可以去貴妃宮中了。每個人都有十個金餅,那可是一輩子都賺不來的金子啊。你剛剛看見武安了,他跟你差不多大,你不想跟他一樣嗎?一個人住好大的一間屋子,還經常能吃上rou。你不想過好日子嗎?辦好了這件事,貴妃一定會很看重我們的?!?/br> 小太監在他溫和的聲音里漸漸放松了些,但仍怕的厲害,他左右看了看,見無人才小聲的說道:“可,可那是太子。這是誅九族的大罪。我從沒殺過人?!?/br> 魏涕笑了笑,“誅九族,咱們都是罪人入宮,那里還有九族可誅。況且,這怎么能叫殺人?!?/br> 他頓了頓,眼底滑過一線貪婪,“太子都病成這樣了,反正也活不了多久。病著也是遭罪,還浪費藥。咱們只是幫他解脫。他總這樣生病,自己也難受,下面咱們這些人也難受是不是。幫他解脫,也是幫東宮里大家都解脫,跟著這樣一個主子有什么前途呢?我這是為大家好啊?!?/br> 小十二覺得義父說的很有道理,不是殺人,是幫人解脫。 這樣想著,他一下就感覺沒有那么怕了。 幾個人都充滿信賴的看著魏涕,義父總是能說出這么有道理的話。 左云裳站在太子的床邊,小心翼翼地扯動著床幔,將它們閉合,尾端緊緊地卡在床榻的縫隙里。 為了確保她卡的夠緊,她又拉了好幾下,確保拉不開才稍稍放心。 她困意上涌,忍不住揉了揉眼睛,抬頭又環顧了殿中一遍。 太子的寢殿中有一道正門,正門外一整條甬道都有不少人守著,懷夢武安很多時候就站在門外。 刺客想從正門進來應該不太可能。 她的目光落在了那道側門上,說實話現在她心里仍沒有底。 刺客,刺客,他們真的會好好從門進來嗎? 戲臺子上那些英雄好漢好像從來都不肯老老實實從門口走,不是從房頂上掏洞就是翻窗戶。 她走到窗邊又確認了一遍每一扇窗戶她都拉緊了關好了,仰頭看著大殿穹頂摸了摸下巴,東宮的房頂應該不至于那么不結實能讓人隨便掏個洞……吧? 作者有話要說: 啊,這兩天有點卡 大修了一下四十一四十二章 梳理了一下大綱和劇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