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謝穎沒什么不好的,長相不錯,家世不錯,沒聽說有什么惡習。知根知底的也算是良配。 左夫人提起這個就來氣,“他只管著自己,老仇都死了多少年了。從前他接濟他們,我不說什么,你仇叔叔的確是個好人。但這件事我絕對不能同意。如今那仇家孤兒寡母的,仇桓靖下面還有四個孩子,你一嫁過去就要當長嫂,清貧些都還好說。反正咱們左家有的是銀錢,不差他仇家那幾張嘴。但長嫂如母,定然是要cao持家務的,你自己都是個孩子,還要去給別人照顧孩子。你爹真是糊涂?!?/br> 左云裳又拿了一塊糕點吃了起來,也不知道是沒聽到還是根本不在意。 左夫人從她手里奪了糕點,“別吃了,問你話呢。謝公子和那個仇公子,你喜歡哪一個?你跟娘說,只要你喜歡,我便也不說什么了?!?/br> 左云裳咽下嘴里的糕點,置身事外仿佛完全跟自己沒關系一般,“都不喜歡,我覺得他們兩個都可以。實在不行,兩個一起嫁給我,我也是可以的。一個不嫌少,兩個不嫌多?!?/br> 左夫人頭疼的看著自己的寶貝閨女,“不許說這種混賬話!你一天天的怎么就是不知道著急呢?我也不知道你像了誰了。云娘,婚姻大事可是女子一輩子最重要的大事,父母可以護著你前半生,可我們護不住你一輩子。你得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才會感到幸福?!?/br> 喜歡,左云裳想著這兩個字,忽地心口涌上一陣酸澀。 “母親,”她忍不住問出了口,聲音很輕,“若是我喜歡了錯的人呢?若是我喜歡的人不會待我好呢?那我該怎么辦?我這樣的性子當真能做別人的妻子嗎?若是有一日我被丈夫厭棄該怎么辦?” 從前她很任性,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做什么都覺得自己絕對是對的,不會后悔也不會害怕。 但她好像現在有點后悔了,后悔什么呢? 后悔那個人走的時候,她沒有點頭說其實她也會想見他,她可以去京城? 如果說了的話,她會不會現在已經在東宮了,可是她更害怕在東宮所要面對的一切,她害怕上一世的事情會重演。 她害怕太子會因為她的愚蠢再次死亡,她害怕會在東宮丟掉自己。 她害怕的東西太多了,所以知道他平安就足夠,不可以再貪心了。 左夫人有些憂慮的看了她一眼,柔聲道:“云娘,喜歡這件事沒有對錯,但做事是有對錯的。娘希望你能喜歡上謝公子,便是想讓你過得容易一些。娘只有你這么一個女兒,從你小時便總想將最好的都給你,讓你開心快樂。書上教女人愛自己的丈夫,從一而終情深無悔,安于貧困cao持家務。處處為夫家著想。世間的大道理如此,可娘只想讓我的云娘開心快樂。若你的丈夫待你不好,不管他是姓謝,還是姓仇。我都要他付出代價,將你接回來。娘想讓你成婚是要你以后過得快樂,如在家中時一般快樂?!?/br> 左云裳俯下身體趴在左夫人的膝頭,鼻頭微酸,“娘親?!?/br> 左夫人摸著她的長發,笑道:“我們云娘生的這么好看,怎么會有男子不喜歡你?!?/br> 左云裳本以為自己會就這樣一日日的長大,然后有一天父母爭執出了一個結果,決定好了她的新郎到底姓謝還是姓仇還是姓別的什么,她就會坐上花轎出嫁,從左家的小姐變成別人家的夫人。 她甚至開始學著跟繡娘一起繡起了自己的嫁衣。 誰都沒想到突然會有一天,直屬于皇帝的白令騎會拿著圣旨出現在左家,告訴左家的所有人,‘左氏接旨,圣上召左氏長女入京,即刻啟程不得有誤!’ 連一個推三阻四磨嘰磨嘰的機會都不給左云裳,領頭的大將目光一掃落在了左云裳身上,抬了抬手便有三個身披銀甲的將士上前將左云裳左右一提抓了出去,輕松的跟抓小雞崽似的。左云裳嘗試著掙扎了一下,未果,便放棄了掙扎一動不動的任由他們抓著。 “誒,這,這,這”左央急得爬了起來想阻止,“就算是入京,大人你也給我們點準備的時間啊。小女從未出過遠門?!?/br> 左夫人拿了一袋金葉子往領頭的大將手里塞,“大人可否透漏一二,小女這是犯了什么事?” 她第一反應就是左云裳又惹了大禍,但她想破頭也想不出左云裳頂多在懷明城中轉一轉還能惹出什么樣的大禍要勞動白令騎千里迢迢來抓人入京。 這種規格待遇不是謀逆便也只能是刺王殺駕了,左夫人想到這里心頭一慌,她想起不久前太子在熙州遇刺的事情??偛粫@寶貝貴女真認識什么殺手跟著摻和了一腳吧?懷明城中別家的小姐決計是不可能的,但她家云娘好像自小便沒有什么不能做不敢做的。 將軍沒收金葉子,“不是什么壞事。二位放心,人我就帶走了?!?/br> 撂下這句話和圣旨,這群人來的匆忙去的也十分匆忙。 不知誰問了她一句,“會騎馬嗎?” 左云裳點了點頭,還沒說什么便有人給她牽來了一匹馬。 她稀里糊涂的上了馬,“不是,你們這真要讓我去京城?為什么呀?我不去行不行?” 領頭那位將軍年紀看起來不算太大,但眼神卻很兇,掃來一眼都讓人膽戰心驚的。 他揚手抽了左云裳的馬一鞭子,蠻橫道:“不行,哪有那么多為什么,你跟著我們走就是了?!?/br> 左云裳好懸沒讓突然跑起來的馬給甩下去,她手忙腳亂的又是扯韁繩又俯下身緊緊的貼著馬匹,過了好一陣才終于控制住了吃痛的馬。 這些人的馬匹與她家中養的不同,馬鞍韁繩乃至于馬蹄鐵還有馬匹的狀態一看就是精心培育出的軍馬。 自從上一次偷跑去沙漠搞得塞亞缺水死掉之后,父親兄長為了給她教訓也對那一次的沙漠之行心有余悸,根本不肯再讓她碰馬匹。更不用說再給她一匹好馬。 左云裳起初有些氣惱,控住了馬匹撫摸著紅馬的鬃毛策馬奔馳,這脾氣來的快去的也快,望著街邊躲閃的路人很快開心了起來。 當街縱馬她這可是第一次,她心中暗暗說道,做個惡少的感覺可真好。 一位年紀輕一些的將士跟在她身側笑道:“不錯,有兩把刷子?!?/br> 馬上坐著的小姑娘驕傲的揚了揚下巴,半點不謙虛的應了下來,“那是。算你有眼光?!?/br> 那小將對著她一笑,露出兩排整齊的白牙,“我倒是第一次見到你這樣的人,小姑娘,我們把你這么抓了出來,你不怕嗎?” 左云裳詫異的看了一眼這人,“我說我怕的要死,你們又不會放我回去。那干嘛要怕。你很想讓我害怕嗎?那你不如給我講清楚到底要去京城做什么好了?!?/br> “既然你問了,那我” 領頭的將領轉過身來吼了一聲打斷了小將的話,“錦淮!” 被叫做錦淮的年輕小將咽下了嘴里的話,對她聳了聳肩,“沒辦法,不讓講啊。等你到了京城自己就知道了。好好一個小姑娘怎么還會套話呢?!?/br> 一行人就這么出了城,左云裳跟著他們策馬走了一整日,眼見著太陽完全落了下去,領頭的將領竟隨便找了一處荒郊野地讓他們下馬休整。 那些將士倒像是早已經習慣了的樣子,沒有一個人說不行。 左云裳一整日就喝了幾口水,吃了兩塊餅,一路上她找人說話沒說兩句那領頭的將領就要回頭瞪人,搞得沒一個人敢跟她說話。 她剛出城時縱馬奔馳在山野間只覺得快意,但漸漸的看多了那些山林藍天,便覺得沒什么好看的。生出許多的無聊來,偏偏沒一個人搭理她。她憋了一肚子話的想說,真是越憋越氣。 此時見到這個男人居然要讓她在野地中過夜,她新仇舊恨一起浮上了心頭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憤懣。 她提著馬鞭氣勢洶洶的殺到那領頭的將領面前,用鞭子指著他,質問道:“喂,你今天晚上要讓我睡野地嗎?” 一旁的將士們面面相覷,臉上都有驚訝的神色,他們沒想到這嬌小姐竟有這么大的膽子竟敢這么跟將軍說話。 那人正蹲在地上搭建帳篷,聽到她的話抬眸瞥了她一眼,糾正道:“是睡帳篷?!?/br> 左云裳倒是不太在意睡什么地方,真的睡野地里也不是沒有過,她之前在沙漠中睡了好幾天的沙子呢。 她就是生氣這個人不讓其他人跟她講話,這讓她有一種自己被孤立的憋屈感覺。 她這人一心情不好就喜歡無理取鬧,張嘴便開始瞎講,“我不睡帳篷,我要睡床,得墊上三層褥子那種才行。太硬了本小姐睡不了?!?/br> “你不愛睡帳篷,可以,”那人點了點頭,“你愛睡哪睡哪。三層褥子的床還是五層都可以,只要你能找得到。實在不行,左小姐還能睡到樹枝上去?!?/br> 旁邊聽著的將士哄然大笑,左云裳感覺更憋屈了,她憤憤的看了一眼這老男人,“你叫什么名字?” 徐琛一下下的將釘子錘進土里,看都沒看她一眼,“左小姐可記好了,我是白令騎的偏將,徐琛?!?/br> “好,徐琛,我記住你了?!?/br>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她準備現在開始記小賬。 這一路上左云裳就沒有個消停的時候,她發現底下的將士沒有一個肯搭理她,索性就整日跟在徐琛的身邊,跟的比他幾個親衛都緊,從不管人搭不搭理她有沒有好臉,只管自己說自己的。 徐琛除了瞪她兩眼,別的也做不了什么??偛荒芤粋€大男人真的對小女孩動手。 左云裳剛開始兩日摸不清楚底線還稍稍有些收斂,后面摸清楚了徐琛不會揍她之后就越發的有恃無恐,成日的滿口瞎話sao擾對方,聽的徐琛一個頭兩個大。 徐涯瞧著不遠處那抹顯眼的亮色,嘆服道:“我要是五叔,此時怕是已經崩潰了。五叔這份修養實在勝我良多?!?/br> “真不知道這左家的小姐是怎么養出來的,我看景陽樓的那個張瞎子舌頭都沒她利索。你說說她一個嬌小姐,這都多少天了,怎么就沒個消停的時候。一天天精神頭比我們還大?!?/br> “就這精力要是個男孩肯定是從軍的好材料?!?/br> 這般走了數日,他們總算趕回了京城。 左云裳在宮門前下馬一看眼前的宮門便怔住了,她在皇宮中住了好幾年,八個宮門分別通向那里她是清楚的。眼前這分明就是通向東宮的朱鳳門。 太子身邊兩位自小伺候的大太監懷夢武安此時都立在這朱鳳門前,她下了馬要去那里不言而喻。 她往后退了一步,拔腿就想跑。 徐琛定定的看了她一眼,伸出手一把拎住了她的后衣領,將人硬生生扯了回來拎進了宮門。 這姑娘只到他胸口,拎起來實在沒比貓貓狗狗重多少。 他一只手抓著左云裳的后衣領,對懷夢武安頷首道:“辛苦兩位公公帶路?!?/br> 懷夢擺了擺手,“不辛苦,不辛苦的。這一路辛苦徐將軍和左小姐?!?/br> 左云裳記得這位叫懷夢的大太監一貫都是個和氣性子,不管見誰都笑瞇瞇的,哪怕受了氣也是笑臉迎人,她罵他,他都仍是笑著的。 她從前還疑心過懷夢是連睡覺的時候都是笑著的,天生嘴角就是個笑弧度。 可一次懷夢竟沒笑,太稀奇了,她沒忍住多看了他好幾眼。 她看懷夢,懷夢也在看她,宮門前來來往往的宮人幾乎都在看她,區別只是光明正大的看和偷偷摸摸的看而已。 左云裳讓他們這樣充滿好奇的看著打量著,心中有些煩躁。 她掙脫了身后的徐琛,“我說,現在都到京城了,我到底是來干嘛的,你們總要有個人跟我說清楚吧?!?/br> 武安看了一眼左云裳,垂下眼,一臉恭順的說道:“左小姐,陛下這番旨意是因為太子殿下想見你一面?!?/br> “太子殿下?”這個答案其實在左云裳的意料之中,但到了京城,親眼見著這道梳洗的朱鳳門,聽著這個答案從武安嘴里說出來。 她竟松了一口氣,有了種塵埃落定果然如此的感覺。 這一世的很多事與上一世都不同,但她還是想不通,為什么這一次去熙州的圣旨不是由太監送去的賜婚圣旨,按著前世的記憶,她接了圣旨之后在熙州準備了兩個月,最后由三叔與兩個舅舅還有母親護送著上路,一路上舒舒服服半點罪都沒受。 這一世卻是一道由白令騎送去將她從家中風塵仆仆帶來京城的圣旨,不是賜婚,只是召她入京。 她按下心頭的不解,眼神中藏著一點期盼與喜悅,“他要見我,這人呢?” 不管怎么說,久別重逢總是一件讓人高興的事情。 她發現自己這個問題一問出來,武安和懷夢臉上的表情都仿佛凝住了,懷夢跟著武安一起垂下眼不看她,口中恭順道:“太子在東宮等著您,已經等了許久了?!?/br> 左云裳覺得他們的態度實在有些奇怪,但一時又覺得自己大概是想多了。 她剛進宮,現在是左小姐,不是太子妃。他們從前沒見過她,所以態度跟她記憶中不太一樣,這也是正常。 東宮中的太子跟她記憶中前世那個太子沒什么區別,只是有一點,他躺在榻上似乎是睡熟了,連她連帶著武安懷夢進門都沒醒。 “這人怎么等人還能把自己給等困了?!彼聪滦念^越來越多的不安,上前推了推他的肩膀,“別睡了?!?/br> 這一上前,她便聞到了濃重一股味道,苦澀中透著一點草木香,讓她想起走過藥鋪時聞到的場景。 那人被她推了一下也沒有睜眼的意思,身后的懷夢低聲道:“太子殿下重病,這半月醒時少,昏睡的時日長。左小姐不妨等一等,說不準什么時候太子便會醒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云娘有史以來最長的一章了 如果預收《任務目標太過熱情》的收藏能到50,我就加更三千 大家給我個加更的機會叭 感謝在20200504 23:54:28~20200505 23:49:56 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