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煦樂壞了，但心里還是怕他摔跤，笑著跟上去，給楊時卿脫了褲子、褪了襪子，扒拉干凈扔在床上。楊時卿自動蜷成小蝦米的形狀，抱著枕頭一邊哼唧一邊唱：

    “我和你吻別在無人的街

    讓風癡笑我不能拒絕

    我和你吻別在狂亂的夜

    我的心等著迎接傷悲……”

    唱到后面已經沒了聲音，只傳來陣陣輕微的鼾聲。

    明煦就在這一刻，忽然有了種惆悵又微妙的感覺。

    他們，是真的要畢業了啊。

    這一次放假，就是永遠了。

    離開學校的前一天，高三整個樓都炸了。C班的個別班級頂風作案開始撕書、撕作業本。碎紙片飄了漫天。校園隨處可見成雙入對的男女，頭一回毫不躲閃地親昵站在人前。

    明煦將自己多余的學習筆記、資料，還有其他一些雜書、沒來得及做完的套卷整理好，賣給了高二的一個學弟，拿到了50塊錢的酬勞。

    明煦清點完錢和書后，正打算轉身要走，突然學弟叫住了他，笑著對明煦點了一下頭：“學長，你是文科A班的明煦吧？我認識你！說實話，你一直是我崇拜的對象！我也很想像你一樣成績這么好。學長，高考加油??！在清華北大等我吧！”

    明煦笑了，點點頭：“好?！?/br>
    吃過晚飯回教室的時候，楊時卿路過隔壁班教室，看見他們黑板上寫了一行字：“請假條牛老師：我們因畢業無限期請假望批準高三C4班”

    楊時卿有些動容?；氐阶约喊嗟慕淌?，學生也正熱火朝天地討論著，絲毫不見平時認真晚讀的氣氛。

    今天晚上，學生無心自習，班主任劉志春就把每個人的準考證分發了下去，然后開了高中最后一次班會。

    “同學們，經過朝夕相處的兩年，現在終于就快要到你們最期待的日子了！——高考！”

    底下是一片笑聲，夾雜著玩笑話一般的反對聲。這次，劉志春沒有厲聲喝止，反倒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今天是個很重要的日子。同學們，今天是你們待在一中，以一中在校學生身份坐在課堂教室里的——最后一天。但你們一定要記住，即使未來畢業了，大家去了不同的學校、不同的地區、甚至不同的國家，但你們一日是我的學生，就一輩子是我的朋友！我們一中的大門，永遠為同學們敞開?！?/br>
    不知是誰先帶頭鼓掌，慢慢地一片掌聲匯動，幾乎要掀翻了天花板。

    接著，有人在底下起哄，說要找其他課任老師也來教室里和同學們聊聊天。劉志春拗不過同學們的熱情，只好讓各科課代表去組織。同學們個個漲紅著臉翹首以待，巴掌也拍紅了一大片，不知疼痛一般。

    第一個來的是受歡迎的老丁。同學起哄讓老丁說幾句，老丁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清清嗓子，道：“大學，是同學們人生的新起點。而高中，也絕對不是終點。你們都是我最驕傲的學生！即使是在大學、在未來的工作崗位上，也要一直加油，不要停止學習??！”

    一個晚上，六個老師陸續來到了教室，跟同學們聊天、拍照留念。熱鬧得就像家庭聚會。在今晚，高考似乎已經不那么重要了。老師和學生聚在一起聊天、說笑，每個人的臉上都綻放著燦爛單純的笑容。大家懸梁刺股、日夜祈求的那個遙遠的“未來”，如今已經近在咫尺。

    下課鈴聲響起，像是敲響魔法結束的晚鐘。劉志春最后叮囑大家，一定要“提前一天去看考場，記住自己考試的位置；考前檢查一下，工具有沒有準備好；自己的條形碼一定要保護好……”抽屜里已經全空了，并沒有需要收拾的書?？赏瑢W們仍舊站在座位上互相說笑，似乎想不出合適的告別語句。忽然，對面高二樓不知哪個教室突然傳來一個男生沙啞的狂吼：“楊曉慧，高考加油！”連著高聲喊了三遍。

    也許是因為那個高二男生的女朋友在高三樓里吧?？勺屓艘馔獾氖?，經過男生這么一起頭，高二樓里又陸陸續續傳來幾句：“高考加油！”聲音越來越大，參與的人越來越多——到了最后，吼聲已經變成了一致整齊的：“對面的，高考加油！”

    高三的學生驚喜得笑開了懷。有人跑去窗戶旁邊，對著對面高二大聲地吼了回去：“好的！”

    戰場的號角聲已然響起！

    明天就要收拾東西回家了。和以往不同的是，這一次結束后，他們不用再回來。

    出租屋已經清空得差不多，明煦擺滿游戲碟片和手柄數據線的角落里，如今只剩下一團廢紙和一個黑色的筆蓋。晚上收拾行李的時候，楊時卿對著桌上一套半新的資料書發呆。明煦問他想什么呢，楊時卿就說：“我五三還沒寫完呢！怎么就要高考了？”

    明煦笑了下，楊時卿就嘆了口氣，聳聳肩說真浪費啊。

    明煦家在隔壁市，高考兩天就在考試的學校寢室里申請了一個宿舍住。第二天一早，楊爸爸就開著車把明煦連同他的行李一塊送去了學校，幫著他安頓好，然后帶著兩個孩子一并回了家，打算一起吃餐飯。

    太久沒回家，楊時卿都差點忘了自己還有個大書柜。一到家，楊時卿第一件事就是把從出租屋帶來的書全部分類整理好，擺在大書柜上。等他忙活完，楊mama已經做好了一桌好菜。一家人連同明煦圍坐在餐桌旁，其樂融融地享受著豐盛的午餐。

    今天是6月4號，

    勇敢的士兵已換上披金的盔甲，炮火連天的熱戰一觸即發！

    楊時卿兩天都一直呆在家里沒出門，冰箱里的零食給他吃了個光。楊時卿本以為他會抓緊最后的兩天認真地復習，可其實課本和試卷只潦草地翻了幾下便不愿再動了。楊時卿還以為他會緊張得睡不著覺，事實上，這幾天晚上他還偷偷用手機和明煦聊了會兒天呢。

    高考的前一個晚上，楊mama一邊念叨著一邊清點楊時卿的考場工具，鉛筆和中性筆拿了又放回去，放回去了又拿出來看，緊張得滿屋子打轉。還突然吩咐楊爸爸去把車的油給加滿，生怕明天出什么差錯。

    楊時卿在一邊嗑著瓜子，一邊勸老媽不要忙活啦，什么都已經準備好啦。反而惹來親媽的嫌棄：“還在這坐著干什么？不會去早點休息嗎？保持充足的精神，大腦才好思考！”

    “才八點呢，媽?！?/br>
    “去去，去床上躺著，睡不著就閉上眼歇會兒也成！”

    楊時卿無奈地被楊mama推搡著來到了床邊。又被監督著爬進被子里，閉上眼睛。最后楊mama滿意地說了句“晚安”，便啪的一聲關了燈，轉身掩上門離開了。

    客廳里再次響起楊mama的踱步聲，楊時卿嘆一口氣，其實自己都沒這么緊張呢。

    現在才晚上八點半，習慣了深夜入睡的楊時卿此刻壓根一點困意也沒有。翻來覆去睡不著，楊時卿就拿出了藏在枕頭下的手機，戴上耳機聽了首歌。聽著聽著明煦的訊息就發過來了。

    “考試加油：）”

    這么簡潔？楊時卿一笑，啪啪啪幾下也給他回復過去：“好。一塊上北京吃烤鴨去！”

    “嗯，考試完，我們就去北京?！?/br>
    楊時卿一愣，“你還真的很喜歡北京啊?！?/br>
    “我也喜歡你?！?/br>
    楊時卿臉一熱，不知道怎么回復，索性放著不管了。盯著黑暗中發光的手機屏幕，笑容卻也不知不覺爬上了嘴角。

    “早點休息吧，晚安?！泵黛阌职l過來了一條。

    “晚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