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龍轉鳳_分節閱讀_31
紀彥平黑著臉,狼狽萬狀地爬起來,站得歪歪扭扭,左手捂著右肘,疼得一個勁兒地“嘶嘶嘶”倒吸涼氣,朝著陳淑瑤連翻白眼。 陳淑瑤看得嘿嘿直笑,接著說:“別以為我在嚇唬你,說真的,方才你摔下馬的時候,我瞧著公主那煞氣騰騰的模樣,險些就脫口而出唱起戲來……”說到這里,她真的唱了起來,迂回婉轉、咿咿呀呀道:“覷著那賊呀落下馬,反手一刀呀斷他頭,斷他頭呀再不念那舊時情,而后只一心保家國……” 紀彥平嘴角一抽,轉身一瘸一拐地走了,看起來他的腳踝也扭到了,但他還是咬著牙加速離開了,因為他實在不想聽陳淑瑤繼續唱那一出昭圣長公主殺夫的經典戲劇了,還是趕緊去找軍醫治療他受傷的身心吧。不過,陳淑瑤的“胡攪蠻纏”好像還是有點兒用處的,紀彥平隱約覺得心頭輕松了一些、腦海上空集聚的陰霾散去不少,對公主和齊靖安的事似乎也看開了幾分。 “哎,軍心不齊何以克敵,感情真不是什么好東西?!毖劭粗盀榍樗А钡募一飩兘佣B三地走了,在場就剩下陳淑瑤和幾匹無辜的馬兒了,她故作老成地搖了搖頭、感慨了一句……哦對了,在場還剩下一只最最無辜的肥兔子! “兔子啊兔子,這一場戲可是因你而起的呢?!标愂绗幩坪跬诉@整件事原是她起的頭,她走過去撿起肥兔子,決定把這只“罪魁禍首”烤來吃掉。 “咦?”提著兔子折返回來的時候,陳淑瑤眼尖地看見草叢里躺著一個木雕小人,她彎腰撿了起來打量一番,不禁失笑道:“哎呀,看來還是我的眼睛最亮了,公主對齊靖安在乎得很,齊靖安也對公主愛得不行,真是好啊真是妙……”她哼著戲曲,腳步輕快地走了。 是夜,親兵們驅馬圍成一大圈,將裝著糧餉的大車和將軍、從屬官們的帳篷護在中間。由于只是暫歇一晚,所以搭起來的帳篷并不多,大多數親兵都要露天打地鋪、睡在自己的馬兒旁邊。好在這秋初的氣候還算適宜露營,不至于讓兵士們太辛苦。 用過飯后,眾人各自休息。 吃夠了烤兔子的陳淑瑤挽著夏侯宣的手,硬是跟著回到了他的帳篷,說是要跟“好閨蜜”睡一張床、聊悄悄話。 帳篷里的若妍對陳淑瑤投以不滿的目光,卻又不好直接出言趕人,只能悶悶地杵在一邊。 “想說什么隨便說,說夠了就回你的帳篷睡去?!毕暮钚斎徊豢赡芨粋€女孩子同床共枕,他非常直接地表達了自己的意思,“這臨時的床鋪本來就小,我一個人睡都嫌窄。若是再添一個你、擠擠挨挨的,我還用得著睡么?” 陳淑瑤咕噥了一聲“嬌氣”,卻也不再堅持,跟夏侯宣一起坐在了床沿邊,道:“今天惹得那倆漢子鬧了起來,是我慮事不周、稍魯莽了些??烧^堵不如疏嘛,我看你那表哥經此一遭也想開了些……所以我也算是功過相抵了吧?” 夏侯宣哼了一聲,臉上一絲笑意也沒有,“什么堵不如疏,分明是你調皮想看戲……險些傷了靖安,你也欠他一次,必須得還!” “什么啦,你重色輕友!”陳淑瑤抗議道,她眼珠子轉了轉,又說:“這樣吧,我送你個禮物,就當賠禮道歉咯?!?/br> “你是欠了靖安的,送我禮物有什么……”句末的“用”字尚未說出口,夏侯宣就怔住了,他看著陳淑瑤拿在手里的那個木雕小人,好半晌才眨了眨眼,語氣莫名、若有所指地說:“這不是你的東西吧,怎么能給我做禮物?”倏爾想起齊靖安的木雕技藝,他的心臟不自覺地漏跳了一拍。 “嘿,我把這個送給你,讓你知曉他的深情,可算是不欠他了吧?”陳淑瑤也眨了眨眼,把木雕小人往夏侯宣的手里一塞,然后就很自覺地離開了帳篷。 這木雕小人活靈活現,就連嘴角的笑紋都栩栩如生,一看就知雕刻者傾注了很多情意。夏侯宣將之捧在手心里,忽然覺得很有幾分燙手的感覺……事到如今,他怎么可能還不明白齊靖安的心思?難怪了,齊靖安明明性子豁達,即使對紀彥平的第一印象不佳,也不至于會主動找茬、讓對方難堪,可他偏偏就這么做了,原來是因為視對方為情敵啊。 一時間,夏侯宣的表情非常復雜。 而另一邊廂,正準備就寢的齊靖安訝然發覺他白天隨身帶著、晚上習慣于放在枕頭邊的木雕不見了!于是他趕忙走出帳篷,找守夜的親兵借了個火把,穿過馬匹圍成的圈子,來到他先前滾地的樹叢附近找尋了起來。 結果自然是找不著的,齊靖安心頭一陣懊喪,他的木雕不見了,摸來摸去就摸到一根柴木,正是之前夏侯宣踢飛起來將紀彥平砸下馬的那一根。 其它的柴禾都已經被火頭兵燒掉了,只有落在草叢里的這一截木頭幸存了下來,齊靖安想想也覺得挺有紀念意義的,反正他的木雕不見了,干脆就拿這截木頭再做一個罷。 頗有些憾然地直起腰來,齊靖安正準備拿著這截木頭回帳篷去,距他不遠的樹叢里卻是忽然發出一陣響動。他神情一肅,凝神靜聽,竟是聽到樹叢那邊有不甚清晰的急喘之聲——齊靖安眉頭一皺,把火把往樹叢那邊一照,也不冒失去探,而是高聲招呼不遠處的守夜親兵,“來幾個人,這里有情況!” 訓練有素的親兵們奔行而來,順著齊靖安的指向到那樹叢邊一探,不時便抬出一個渾身是血的人來! ☆、第二十三章 心念 那渾身是血的人被親兵們抬出來的時候,尚且睜著眼。在火把昏黃光芒的映照下,他的目光并不全然黯淡失神,反而透出幾分剛毅的神采。他直直地望過來,張著嘴朝著齊靖安“嗬嗬”了幾聲,又梗著脖子堅持了片刻,才終是徹底昏死過去。 齊靖安在外游歷數年,對外傷自是有一定的了解。他走上前略略查看了一番,發現這人身中十余刀、其中有兩三刀深可及骨,但基本上都避開了要害,足見此人搏斗經驗豐富,絕非普通百姓??绅埵侨绱?,這人失血過多,性命也已危在旦夕。 “把他抬到軍醫那邊,盡量救治,具體情況由我去與將軍們分說?!饼R靖安直接下了命令,語氣冷靜沉穩、神情堅定,并不給旁人以提意見或者反駁的機會——在場的親兵們大部分都是陳長清的人、小部分是禁衛軍,如果齊靖安稍顯猶豫,這些兵油子出于不想擔責任的心理,只怕不會聽他的。而再拖延一會兒,這傷者的性命就真的玩完了。 所幸齊靖安閱歷豐富,毫不遲疑地給出了吩咐,親兵們見他如此篤定,便紛紛照做了。 齊靖安目送傷者被抬走,想了想,還是跟了上去。他對那人的來歷和經歷固然有些好奇,但真正讓他看中的,還是對方強大的意志力:他應該是在他們這支車馬隊來到附近之前就倒在了樹叢里,因失血過多而暈了過去——大部分人在那樣的情況下,即使有人在旁照顧、若無醫士的悉心救治,都再難醒過來了??赡侨藚s硬生生地醒了過來,還勉力發出聲響求救,這樣的漢子,能幫的話還是多多少少幫一把吧。 不得不說,能夠遇上齊靖安,那人的運氣真是不差了。 隨行的軍醫共有七八個,他們的帳篷都聚在一處。見了來路不明的傷者以后,他們互相做了一番推諉,終于還是在齊靖安的堅持下推了個資歷最淺的學徒出來給傷者敷藥包扎,連藥和繃帶都不愿多給……人情冷暖、世態炎涼,齊靖安曾經見識過不少類似的情況,也可以理解軍醫們“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心態,卻還是免不了有些氣悶,便守在床頭監督那學徒救人,省得讓那傷者因為疏忽和怠慢而白白丟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