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龍轉鳳_分節閱讀_21
不過,以夏侯宣的心思之清明,他當然不會采納那個隱患很大、甚至可以說是頗為荒謬的提議:人心難測而善變,忠誠和情感都是經不起磋磨的。兩個人之間的事都夠復雜了,若是四個人、兩男兩女亂七八糟地攪合在一起,那還了得?說不準哪天就反目成仇了! 是以前些時日,夏侯宣才一聽完那個提議,就立馬將其否決了,并且很干脆地批駁了若妍的“奉獻精神”、與她開誠布公地談了談:夏侯宣對若妍根本沒有半分男女之情,所以他也不愿意留下半分曖昧的余地,免得鬧到最后傷人傷己……若妍是個明事理的好妹子,而且她也從未奢望過能跟心目中的男神在一起,所以他們的談話效果還算不錯,至少在短期之內不會出什么大問題。 至于秀怡,她最大的問題就在于不夠自信,她故意在盧秀才面前表現得大方開朗,其實很大程度上是在虛張聲勢。所以夏侯宣決定找個機會跟盧秀才暗示一下、點撥幾句,借助“愛情的力量”來解決這個問題。 暫時將妹子們的小小麻煩壓在心里,夏侯宣駕輕就熟地來到會仙樓,走上三層、進了包廂——在現如今這個階段,麻煩的最大來源還屬他自己,別的什么事都可以等他順利出嫁以后再說。 “殿下……公主,你來了?!饼R靖安還是一如既往地起身行禮,并沒有疏忽這些細節。不過他看著夏侯宣的眼神兒,又與從前有了些許不同,似乎暗暗添了幾分溫柔繾綣之意。 夏侯宣眨了眨眼,他素來細心敏銳,對齊靖安的微小變化并不是一無所覺,但他卻并沒往情愛的方面考慮:一來在他們前幾個月的相處之中,夏侯宣一直都表現得很有男兒氣概,所以他根本沒想過齊靖安有可能會喜歡上這樣一位男性化的公主,況且他之所以表現得那樣“真實”,本來就是在做鋪墊,以便于未來說出真相……這沒道理會出現反效果吧? 二則根據秀怡的轉述,齊靖安昨日不是說過類似的話么——公主的婚事不關乎情情愛愛,而是軍政大事——聽聽這話說得多么精辟,這認知也非常正確,不愧是他看上的合作伙伴! “靖安總是這么客氣,快坐?!毕暮钚⑿χ亓艘粋€招呼,走上前坐下,欣欣然地坦誠道:“來之前我還有點擔心,怕你仍在生我的氣、對我愛理不理呢。如今見你的態度一如往昔,我也就放心了?!?/br> 齊靖安大大方方地坐下來,淡笑道:“巧了,先前我也在擔心,想著公主會不會怪我前日太過失禮?此刻我誠摯道歉,只盼公主勿要往心里去,我對公主的情誼……確是一如往昔、半分無損?!?/br> 夏侯宣輕舒了一口氣,說:“我可當不起你的道歉,分明是我有事瞞你在先……”說著他話鋒一轉,“也罷,我們暫且不提那些了,靖安,你還是不要叫我公主了,或是繼續以殿下相稱,或者更親近些……你可以喚我阿宣?!?/br> 公主這個稱呼早已聽習慣了,夏侯宣自然不會覺得別扭。但再怎么習慣,他堂堂男兒也不會喜歡聽親近之人這樣喊他的,故而往日里,秀怡和若妍多是稱他殿下。至于齊靖安,他對夏侯宣的意義是很特殊的,所以夏侯宣很樂意讓他在稱呼上也“特殊”一點兒。 “阿媗?媗媗?”齊靖安嘀咕了一聲,暗暗想著:明明應該是“媗兒”才對吧?不過那樣稱呼公主的話還真是有點兒……怎么說呢,又羞又窘的感覺。他暗暗打了個激靈,正直地說:“那我還是繼續以殿下相稱吧?!?/br> 夏侯宣聳肩笑了笑,對于齊靖安的“拘謹守禮”并不往心里去,隨意寒暄了幾句之后,他便轉而說起了西蠻國書的事——“先前我一路行來,聽到不少謠言,效果挺不錯的,你這一招用得好……接下來還有其它計劃嗎?” 齊靖安把他的計劃簡略提了提,夏侯宣頷首贊道:“很好,就按你說的辦吧。再過幾天,待得謠言在京中甚囂塵上,我便帶你入宮去面見父皇?!闭f到這里,夏侯宣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齊靖安抱住皇帝的大腿痛哭的畫面,暗覺這哥們真是既有趣又可愛…… 想必以齊靖安的口才,只要對著皇帝來一番欲擒故縱:先獻上平蠻良策、再自請前往邊關慷慨赴死、英勇報國——就很有可能會讓皇帝大受震動,然后大手一揮便把他留在京里了。這樣算起來,和親這事兒的壞處還沒顯現,就先幫了夏侯宣一個不大不小的忙。 “不,”齊靖安搖了搖頭,自信地微笑道:“無需殿下帶我入宮,待時機到時,我自去敲宮城腳下的登聞鼓即可?!?/br> 登聞鼓是大理寺、京畿府,以及每個州、府、縣的衙門外必備的設施,簡單來說就是一面大鼓,用處是讓訴冤投狀紙的百姓們大力敲擊,就連鄉下老婦都知道“有冤擊鼓”的道理。然而懸掛在宮門外的那面登聞鼓,卻是非常特殊的:上至皇親國戚、下至平民百姓,都可以在擊鼓之后直面天子——而且擊鼓的理由還不只是為了鳴冤,若是有識之士想向朝廷提建議、或對國策律法提出異議,也都可以擊鼓。 不過,但凡宮門外的那面登聞鼓一響,小半個京城都能聽到,尤其是達官貴族的聚居地,絕對會鬧得雞飛狗跳……所以普通百姓還真不敢隨便去敲一敲、耍著玩,按照大家伙兒的認知,那面登聞鼓往往是“三五年不響,一響震三年”,凡是聽到響聲的八卦群眾們都會將之當成談資,反復說個三五年都不膩味的。 “敲登聞鼓面圣?”夏侯宣眼睛一亮,撫掌笑道:“虧你想得出來,那樣也好,干脆把事情徹底鬧大,就用那鼓聲把躲在暗處的老鼠們都給震出來!” “殿下說的是,”齊靖安意氣風發地挑了挑眉,不緊不慢地詢問道:“那么依殿下看來,那些藏于幕后的鼠輩最有可能是哪一家的?” 夏侯宣哼笑了一聲,說:“不是哪一家的,是一群老鼠一起?!渲屑s有七成都是姓徐的!”這兩天他仔細思考了一番,對于幕后黑手的身份和動機,已然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這大半年來,夏侯宣的言行舉止著實比往年高調了許多:從前他只是個年少任性的公主,無論是出宮閑逛、打馬球,還是舞槍弄棒,都不會惹來朝中重臣太多的關注;可是自從去年秋冬至今,他的“日?;顒印本故窃鎏砹恕暗接鶗靠醋嗾邸币约啊案实塾懻撜隆边@兩項,那就實在是太不一般了……想想也是,夏侯宣不都買通了皇帝身邊的太監幫忙傳遞消息么?那徐丞相權傾朝野、徐貴妃掌管后宮多年,夏侯宣在御書房里干了些什么,又怎么可能完全瞞得過他們的耳目呢? 本來吧,早幾個月前,夏侯宣雖然已經開始看奏折了,但也還算是個“守本分”的“乖孩子”,并沒有做什么太出格的事,而且夏侯卓也足夠老實、瑞妃也安安靜靜的,所以大家都還算是相安無事。 可自打春闈舞弊案鬧出來以后,夏侯宣就有點兒“不老實”了,再加上紀家人那邊也在皇帝的暗示下伸出了爪子,瑞妃還有意與鎮北侯府結成親家,徐丞相和徐貴妃又怎么可能不心生警惕?而當皇帝把那些曾經蒙冤入獄的考生們召到勤政殿里“突擊考試”,事前還沒透出半分消息時,徐丞相他們果斷是不能忍了! ——要是再忍下去,三皇子一系就要崛起了……養虎為患無異于自殺! 于是乎,徐丞相、四皇子那一系的人便開始動手了:舉朝上下,誰有那個膽量和能耐去篡改西蠻國書?非當朝丞相莫屬! 不過,篡改西蠻國書很有可能會帶起一系列連鎖反應,甚至造成朝堂的大動蕩,相比之下,公主的婚事和名聲反倒只是區區小事了。因此,夏侯宣自忖他并非對方的首要目標:一個公主,只要嫁得稍微遠一點兒,就再也別想攙和進政事里了,所以他真可以算是“很好對付”的,完全沒必要為了對付他而費這么大的力氣。 至于“替皇帝出謀劃策”的那筆賬,也應該是算不到夏侯宣的頭上來的——從徐丞相的角度來看,相較于年紀輕輕、任性活潑的公主,瑞妃和紀家難道不是更值得警惕么?公主大約只是一個傳聲筒吧? 因此,徐丞相和徐貴妃應該都不會在夏侯宣的身上下太多的工夫,最多是順手把他當成“擋路的雜草”除掉……他們的真正目標,分明該是瑞妃母子以及紀家人才對。 但話又說回來了,不管徐丞相他們準備了怎樣的后手去對付瑞妃等人,現如今,麻煩卻是切切實實地落到了夏侯宣的頭頂:他真的只是“意外中槍”嗎? “有七成是姓徐的,”齊靖安微微瞇了瞇眼,“那么剩下的三成呢?” 夏侯宣眼梢一挑,似笑非笑道:“姓紀的?!币苍S早在他“代兄相親”時遇上了徐燕瑜的那一刻開始,這場“一箭數雕”的大局就已鋪開了暗線……徐丞相等人把他當成雜草,瑞妃難道就會把他當成寶么?嘿,怎么可能,沒娘疼的孩子當然是雜草! 這下可好了,互相博弈的雙方都想除掉夏侯宣,也難怪第一個倒霉的就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