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向什么人求助，但最終并沒有邁出那一步。程諜想，他的手不自覺地按在玻璃屏風上面，似乎共鳴很強，同時也在密切地注意著蕭襄的神情。

    蕭襄看了眼還在亮著的手機桌面，愣了下，伸出手指按滅了它。

    他在暗昧的光線里抱膝而坐，臉上帶著迷茫的神情，那種迷茫就像一個自認為有了萬全準備的考生在進入考場拿到試卷之后卻發現自己遇上了一道無從下手的難題，他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什么都沒有地方，仿佛那里有個他永遠都無法打敗的死敵。

    然后他迷茫的眼神之中帶上了一種恐懼感，這種恐懼隨著他越瞪越大的眼睛逐漸加深，在他的眼眶撐到最大，瞳孔卻倏然緊縮的時間點上，他臉上的恐懼表情被發揮到了極致，然后轉化成了一種莫可名狀的憤怒。

    蕭襄暴怒似的從懶人沙發的座位上站起了身形，他躬起了脊背，漫無目的地轉了兩個圈子，仿佛一頭暴怒的兇獸，卻找不到自己對手。

    他枉然地喘著粗氣，胸膛的起伏越來越強烈，卻在即將爆發的時候，吭哧一聲，哂笑了出來。

    那是一種非常猙獰的笑意，即使在蕭襄這樣俊美無儔的臉上，都顯得那么讓人不舒服。

    他無法理解自己的命運，由未知而感到了恐懼，在極致的恐懼之中產生了憤怒，而這種近乎暴怒的感情因為找不到發泄的出口而綿延成了一種難以言喻的荒謬感，這荒謬讓蕭襄笑了起來，黑色的幽默蔓延在他的每一根神經之上，酷烈地灼燒著。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蕭襄忽然難以控制地狂笑了起來，眼淚隨著撕心裂肺般的笑聲橫流著，笑聲越高亢就越嘶啞，到了最后，已經分辨不出是哭是笑，或者更像是狂野之上受傷瀕死的兇獸般的哀嚎。

    然后他似乎全身的力氣都被用盡了，緩緩地癱坐在了地板上。

    “卡?！?/br>
    蕭襄自己給自己喊了一聲，長吁了一口氣，然后馬上就抬頭找程諜。

    他的眼神有些空洞，大口喘著粗氣，終于不像程諜平時所看到的那個精分男演員一秒就可以出戲的樣子了。

    “程哥，你快來?！?/br>
    蕭襄喚著程諜的名字，聲音沙啞，呼吸急促。

    程諜馬上走到了玻璃屏風前面，伸手按下了開門的按鈕。

    按鈕沒有任何反應。

    程諜連續按了好幾次，一點兒反應了沒有。

    按鈕失靈了！程諜想。他看了眼對面，蕭襄神情茫然地看著他，像個溺水的男子，讓程諜覺得玻璃屏風的另外一端充滿了海水，他的愛人就快要溺斃在里面。

    蕭襄的門反鎖了，他還沒出戲。

    連開兩道門的時間，這段時間內他看不見我。

    他會害怕嗎？我不能讓他害怕。

    程諜想都沒想，脫下襯衫裹住了自己的拳頭，朝著玻璃屏風一拳就砸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Σ( ° △ °|||)︴

    第69章

    “程哥！”

    玻璃破碎的聲音從屏風的另外一邊傳了過來, 讓蕭襄有些空洞的眼神立刻聚焦。

    他倏然重新凝聚了力氣，一咕嚕從地板上爬了起來。

    “別過來！我沒事，地上有碎玻璃, 待在那兒, 我馬上就來?！?/br>
    程諜穿過了被打破的玻璃屏風，在與蕭襄共處在同一個空間之后, 他的行動不再果決，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仔細查看著自己身上是否還殘存著玻璃渣子, 同時抬起胳膊做出保持距離的姿勢, 緊走了幾步來到蕭襄的身邊。

    “程哥?！?/br>
    蕭襄沖上前去抱住他，同時也被程諜緊緊地抱住了。

    兩個成年男子的膂力箍得對方都稍微有點兒疼，但是他們并沒有放手。

    “你的手?！?/br>
    “我沒事, 用衣服擋著呢?！背陶櫿f著，拍了拍蕭襄的肩膀。

    空氣里沒有血腥味，他剛才也沒看到程諜的手在流血，可是蕭襄依舊執拗地就著相擁的姿勢, 雙手順著程諜胳膊的曲線一路摸索著，終于摸到了他的手，用指腹在他的關節上輕輕地觸碰著, 檢查是否有傷口，同時也在幫助他按摩上面可能已經浮現出來的淤青。

    “放心，我心里有數，我會對你負責的, 不會做讓自己處在危險之中的事情?！?/br>
    程諜順從地讓蕭襄擺弄著他的雙手，同時壓低了聲音說道，這使他的聲音聽上去很溫柔，比平時少了幾分蕭疏的感覺，多了分親密感。

    “嗯?！?/br>
    蕭襄點點頭，因為這個動作，他的卷毛蹭著程諜的臉頰，因為光線過于暗昧，看不到對方的臉，讓程諜產生了一種土豪王子抱著大獅子的錯覺。

    “可是程哥，以后不許砸家里的玻璃了”，蕭襄蹭了一會兒，親了親程諜的手背，再一次確認著他沒有受傷，又執拗地找補了一句，“對了，別人家的也不行?！?/br>
    “呵，答應你?！?/br>
    程諜笑了聲說道，覺得自己被逼著發這種誓，簡直就像個每天晚上用小石子敲擊女孩兒陽臺的輕浮少年在被自己喜歡的人警告一樣。

    “你先放手，我把這里打掃一下，不然明天一桶和靴靴玩兒的時候也許會受傷的?！?/br>
    “不能碰，程哥?！?/br>
    蕭襄搖了搖頭，語氣相當堅決，他拉著程諜回身往門廊那里穿了地板鞋，然后又走回到了原地，一手摟住程諜的肩膀，一手就著俯身的動作一托他的膝窩，直接把程諜抱了起來。

    “喂！”

    程諜發出了低聲的警告聲，同時無可奈何地攀上了蕭襄的肩膀來維持自身的平衡。

    蕭襄穿過被程諜打破的玻璃屏風的框架，把他抱到了對面客廳里他認為安全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