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多年，喬建安也沒想明白。不過，自從喬薇瀾到他家里之后，也就一直相安無事。

    時間久了之后，喬建安也就把這事兒淡忘了。

    現在看著喬薇瀾，喬建安多年前被人牽著鼻子走的憋屈感都涌了回來，憤然沖著她咆哮：“說！是誰讓你這么做的！”

    “彥成哥哥，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喬薇瀾卻根本不去理會他，只是對著穆彥成哭訴道：“那時候我才多大……根本什么都不懂，也什么都不記得……”

    穆彥成面無表情地看著她，也不知道相信了沒有。

    喬建安是知道穆彥成從前有多么維護喬薇瀾的，見他一直不作聲，心里也有點沒底兒。萬一待會兒鬧到最后，穆彥成再腦子一抽原諒了喬薇瀾，他在這里質問逼迫，豈不是又妄作小人了？

    喬建安目光一轉，盯上了一旁存在感極其低的蘭姨，當年的阿森。

    “是不是你？這些肯定都是你搞得鬼吧？還是你身邊還有什么幫手？”喬建安面對昔日耳鬢廝磨過的女人，也不見半點憐惜，目光陰冷充滿敵意，“你就是想報復我是不是？”

    阿森抬起頭，目光里卻不見一絲怨恨。她身邊的護工，很是體貼般地，飛快地把她嘴里塞著的口罩給扯了出來。

    蘭姨干嘔咳嗽了幾聲，緩了緩才看向喬建安，“我對你……自始至終，心意都沒變過?！?/br>
    她緩緩地說著，語氣雖然好像很平穩，但是古怪的聲調表明，她心里并不平靜。

    而且她的嗓子，很明顯也是受過傷的，喬語估摸著，是和她身上那些駭人的疤痕一起落下的，聲音沙啞粗糲，平時講話刻意壓低聲音還好些，現在心情激蕩之下又要強作鎮定，這聲音就顯得古怪至極。

    顯然，被面前這個無論是聲音還是容貌都遭受過重創的女人表明心跡，喬建安半點感動之類的情緒都生不出來，他很明顯地哆嗦了一下，后退幾步，臉上的表情就像是鞋子上不慎踩到了大便。

    “怎么，那些山盟海誓，你拋到腦后，還不允許我自己記著么？”蘭姨一字一頓，“我只是記著，又沒有礙著你什么，也不行么？”

    喬建安明顯是想反駁的，但是不知道為什么，看了一眼蘭姨那張疤痕密布的臉，愣是沒說出來。

    看著那張被坑坑洼洼的丑陋疤痕覆蓋的臉，每說一個字，疤痕就像一條條扭曲的rou蟲活了過來，喬建安差點吐了出來。

    更可怕的是那雙眼睛。在他印象里，阿森的面貌早就已經模糊了。但是這雙眼睛，喬建安卻始終印象深刻。

    最初吸引他的，也是這雙眼睛。風月場里什么樣的女人都不缺，嫵媚妖嬈，故作天真的似乎都隨處可見。但阿森和她們不同，她的這雙黑白分明的眸子似乎帶著獨有的清醒，身在其中卻始終像個冷靜的旁觀者。

    然而這旁觀者，最后還是因為自己，卷入了萬丈紅塵。這是當年喬建安曾經頗為自得的事情。

    即便世事變化，到了現在，他的記憶中，這雙眼睛依舊是他所交往過的女人中，令他印象最深的。

    可是現在看來，卻讓他有些不寒而栗。算起來，阿森也早就不再年輕了。但是可能是因為她面部的大部分皮膚都被疤痕覆蓋，自然看不出半點衰老皺紋的痕跡，眼睛周圍有一小片肌膚，反而被襯托的更加白細，這種對比和沖擊，配上她那雙古井無波般的眼睛，就更讓人不寒而栗。

    喬建安突然有種自己被幽靈緊緊盯住的感覺，渾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

    “別跟她們廢話了！”喬建安退到了穆彥成身側，“說那么多話也沒什么用，反正這些事不都是她們搞出來的！該怎么辦就怎么辦吧！”

    穆彥成沒說話，倒是喬語突然轉頭，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該怎么辦？”她緩緩地問喬建安，“這兩人，一個也是你親生女兒，一個是你女兒的生母，你覺得該怎么辦？”

    喬建安的面皮抽搐了幾下，卻沒說出話來。其實既然能把大家都湊到這里來，喬建安心里很明白，恐怕很多事，穆彥成心里都已經知道了。該怎么處置，他心里應該也有數，現在并不需要自己多說什么。說多錯多。何必去做這種無用功？

    喬建安腦子里一下子清明起來，拿定主意再也不開口，好像剛才義憤填膺的那個人根本不是他一般。

    喬語對他突然的沉默有些詫異，待看到他眼底的算計時，冰冷的笑意就蔓延開來。

    自己這個父親，其實從始至終，都沒變過。

    喬語挪開目光，不再去多看他一眼。

    穆彥成暗自嘆息一聲，握住喬語的手，淡淡地說：“這話倒是沒錯?？傊?，有些事咱們已經知道，就根本沒有必要聽她們親口承認……”

    “不是！不是！”喬薇瀾大聲尖叫起來，“我什么都不知道的！為什么要讓我來承擔一切？”

    穆彥成微微垂下目光，喬語輕笑一聲。

    “你真是……辜負了穆彥成對你最后的一絲好意?！眴陶Z微微嘆息般地說：“你親口承認，道歉，看在曾經的救命之恩的份兒上，他也可以再放一馬的！”

    喬薇瀾像是被她這句明顯帶著幸災樂禍語氣的話給激怒了，像被踩到尾巴的貓咪般猛地跳了起來，“彥成……”

    “喬薇瀾?！蹦聫┏芍黄狡届o靜地叫了一聲喬薇瀾的名字，她的整顆心就墜了下來。

    “這幾天，你的每一點作為，我們都看在眼里?！蹦聫┏傻貑枺骸澳阌惺裁茨康?，不難猜出來。對于親眼看到的事情是這樣，沒有看到的，也是同樣的道理?！?/br>
    “我……我沒做什么……我不過就是怕他們傷害我……我就是為了自保而已……”

    穆彥成的目光落在喬薇瀾特意露出的那些青紫色肌膚上，喬薇瀾的視線也順著看過去。只是這些傷痕現在，都像一個個耳光狠狠打在她臉上！

    “先下手為強?！蹦聫┏牲c點頭，似乎還露出點笑意，轉頭看向喬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