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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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崇,曹公說得是。這里是建康,不是荊州。你深諳軍法,難道不知自亂陣腳的道理?!難道你不知道當年的蘇峻是如何落敗的嗎?!”王恬也死死地按住他的肩膀,道。 “你們...!” “子昂,無憂是我的女兒。我的迫切之心,與你相比,只會有過之而無不及?!辈芙y聲音沉著,可那張日益清癯的面容上卻有肌rou在不停地顫動,“其實...我最近也仔細想了許多,你這次征蜀大捷,震驚朝野。司馬衍若是把無憂當成是針對你的人質,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br> “只嘆我醒悟太晚,沒有看破他的用心...” “桓崇,無論陛下出于什么目的,他這回都有些太過了!你先別急,我和曹公已經商量好了。今日你入宮,我們二人與你全程作陪!”王恬說著,口里顯出些傲然之氣,“‘王與馬,共天下?!沂峭跫椰F任的家主,陛下再是倒行逆施,也會賣我三分的薄面...” “還有曹公...他曾做過陛下少時的師長。有我們二人在,陛下絕不會拿你如何。但相應的,你也要答應我們,萬萬不可輕舉妄動,畢竟...” “畢竟他是你們的陛下?!” “不?!蓖跆裆锨耙徊?,阻在了他的身前,“若他出現意外,司馬氏是晉廷的主人。若他出現意外,波及得不會只有你我,還有這無數的江左百姓?!?/br> “王恬,我不是你那樣的圣人?!被赋缪粤T,冷冷地嗤笑一聲。 他側過身去,狠狠撞開王恬,一下便跨上了馬去,聲音陰惻惻地,“在我心里,全天下的人都比不上無憂一個?!?/br> “如果司馬衍真得對無憂做了什么,休要怪我手下無情!” ... ... 今日休沐,就是有天大的事情發生,皇帝也是不理事的。 可桓崇率部一路匆匆,他怒發沖冠,無規無據,在這宮里竟是沒有遇上半點阻攔。 很快,一行人便來到了建康宮的正殿。 這里是皇帝和臣子們平日上朝議政的地方。離著老遠,就見殿門處站了兩排內侍。 見桓崇一行到了殿前,為首的那年長內侍帶頭躬下身子,道,“桓將軍,陛下已經等候多時了?!?/br> 桓崇“哼”了一聲,便大步跨上殿去,王恬和曹統剛要隨著他拾階而上,卻被那內飾們攔了下來,“王將軍、曹公,陛下想和桓將軍單獨交談,還請兩位先在殿外暫候?!?/br> “可是...!”王恬的語氣,頗不放心。 那內侍低聲道,“這是陛下的意思。陛下說了,無論結果如何,他都沒有怨懟...將軍,還是暫避吧?!?/br> ... ... 桓崇不脫靴、不摘劍,就這樣伴著日光,大步踏進了殿內。 殿內空蕩蕩的,除了正中央那端坐在帝位之上的司馬衍,別無他人。 “桓將軍,別來無恙?!?/br> 聽了這聲稀松平常的招呼,立于殿下的桓崇不由一怔,他瞇起眼睛,向那容色蒼白了不少的男子打量過去。 少傾后,他徑自開口,直截了當地問道,“她呢?” ... ... 桓崇的聲音剛落,屏風后的無憂心內便是一悸。 手臂顫顫,她忙把熟睡的昶兒攬得更緊一些,兩行眼淚險些淌了下來。 從剛才開始,無憂和昶兒就被司馬衍安置在了大殿的屏風后面,并被嚴令不許出聲。她雖不知司馬衍這回的意圖何在,但這些天的接觸下來,她也的的確確有了些模糊的猜測。 只聽司馬衍道,“桓將軍何必著急?” “將軍守土開疆,平蜀有功。自本朝南渡以來,將軍所取之功首屈一指,朕心甚慰也!” 見桓崇立于原地,如木雕般不說也不動,司馬衍又笑道,“我欲封將軍為‘征西大將軍’,另開府儀同三司,加封臨賀郡公。將軍以為如何?” 桓崇依舊是一臉的漠然。 就在無憂都想從屏風后探出頭去,去瞧他神色動向的時候,桓崇終于開口了,“若這是奪妻的補償,那我絕不會受?!?/br> 他頓了頓,一字一字道,“我只要她?!?/br> 司馬衍漸漸沉了臉色,“你可想清楚了?” 桓崇的回答沒有一絲猶豫,“我想得已經很清楚了。我只要我妻回到我身邊!” 殿內驟然間安靜了下來。 無憂心內一甜,眼前又被溫熱的淚模糊了一片。 她方拭過一次淚,這時卻聽司馬衍道,“桓崇,朕以為,朕待你已經很不薄了...” 說著,殿內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動靜,卻是司馬衍慢慢地步下了大位。 他一面走,一面道,“一個本該湮滅的賊子之后,竟然能做到一州刺史之位,你覺得...朕還不夠大度嗎?” ... ... 無憂的心跳一下就加快了。 ...桓崇的身世,不應是晉廷內的秘聞嗎?! 可是,司馬衍又是怎么知道的,他又是什么時間知道的?! 最重要的是...如果他明知道桓崇與他有宿仇,卻還是用這種一對一的方式召他進宮,那今天這一場,豈不是設給桓崇一個人的陷阱?! 卻聽司馬衍娓娓道,“高平陵之變后,興盛的桓家被司馬氏先祖夷滅三族?;甘弦恢颐庥陔y、東躲西藏,直到本朝南渡后,你父親才借著名士的聲望,成功躋身官場?!?/br> “只不過,他運氣不好,沒有躲過那場蘇峻之亂?!?/br> 司馬衍盯著桓崇錯愕的面容,意有所指道,“你們可能都在詫異,這么久遠的事情,為什么朕會知道...” “其實,是王公在臨去之前,把他對于你身世的全部猜疑,全部告知于朕?!?/br> ... ... 無憂“呼”地站起身來。因為起得太快,她的頭在一瞬間有些發暈。 可就在這短短的一霎,前殿的局勢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噹”的一聲,桓崇長劍一震,當即出鞘,那雙向來冷靜自持的眼睛也變得通紅,“很好、很好!” “百年前,司馬氏幾乎滅我滿門,如今,你又要奪我妻子!”桓崇咬牙道,“此仇不報,枉生為人!” 劍尖就在胸前,司馬衍卻無懼無畏,他甚至還悠悠道,“桓崇,你若是恨朕,無妨;你若是恨到想要一劍殺了朕,亦是無妨...” “你以為我不敢...”桓崇頭筋迸起,眼角的傷疤也扭曲成了一個可怖的形狀。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殿內突然傳來了“哇——”的一聲嬰孩的哭泣。 而后,便是一聲女郎的叱喝,“住手!” 那聲音無比熟悉,桓崇一怔,神志微蕩,就見一個抱著嬰孩的女郎從屏風后步了出來。 因為月份大了,無憂的步履有些遲緩,但她面色姣好,看來并沒有受到什么折磨。 “無憂...?!”桓崇的瞳子縮了一縮,握劍的手也抖了一抖,“你怎么會在這里?!” “你來之前,我們便坐在這里了?!睙o憂一面輕輕拍著大哭的昶兒,一面蹙眉道,“把你的劍先撤了?!?/br> “陛下就是在激你,你若真地動了手,咱們一家深陷宮里,才是徹底沒有活路了!” 桓崇閉上眼睛,他的頭腦中天人交戰,頓了半晌,才終是把劍收了起來。 “司馬衍,我原本是想在北伐成功之后再向你透露我的身世,既然你現在已經知道了...那么,我們今日便是不死不休之局?!?/br> “但你要記得,我會收手伏誅,不是因為你司馬衍如何強大...” “我只是想保護無憂,和她肚子里的孩子?!?/br> ... ... ...難道,這就是最后的結局嗎?! 無憂左右瞧瞧,痛苦地搖了搖頭,眼淚一滴滴地滾落下來,“司馬衍、表兄!算我求你,放過他吧!桓崇從沒有反晉的意圖,若是你不相信,我愿意代他在這建康宮里被你囚禁一輩子!” “無憂,不要說了!”桓崇心如刀絞,他勉強叱了一句,便說不下去了。 “你不殺我,是明智的選擇?!彼抉R衍劇烈地咳嗽了幾聲,道,“朕早在殿后埋伏了兩隊刀斧手。就算我死了,你也逃不出去?!?/br> “...是我小看你了?!币驗槲盏锰昧?,桓崇捏劍的手有些微微發顫。 “不,是你全無準備,又關心則亂?!彼抉R衍道。 “桓崇,若不計家仇,你確是能征善戰、輔佐天下的良臣。朕雖非明君,卻對古之圣賢多有向往,也對三代的明君良臣心馳神往...”說著,司馬衍側頭向無憂的方向望去,眼神里帶了極其哀傷的柔情。 “...陛下?!”無憂瞧了瞧懷里的昶兒咬著小手,幾乎又要哭出來的昶兒,心念驀地一動。 “朕聽王公說,當年先帝也曾問過晉祚的起源之事。在得知先祖司馬懿誅滅各大名家,只栽培為自己說話的應聲蟲,以及文帝擊殺高貴鄉公等一系列事宜后,他曾掩面伏倒在床,悲道,‘晉祚不久’?!?/br> “桓崇,朕的先父就已經意識到了司馬氏先代的狠毒荒謬,朕亦是不想讓這仇恨繼續下去...” 說著,司馬衍慢慢行到了無憂身邊,抱起了她臂彎里昶兒,“這孩子叫‘昶兒’,出自中宮皇后。是朕唯一的皇兒,也是朕唯一繼承人...” 一番話還沒說完,司馬衍就突地又咳嗽了起來。眼見著殷紅的鮮血溢出了他的唇邊,他卻只是用衣袖隨意地拭了拭。 他勉力壓下胸中接續的血氣,道,“如你所見,朕的命數恐也不久...” “但,若你能答應朕的條件,不管你有多大的野心,也不管你將來是想做霍光、還是王莽,朕立刻把唯一的兒子交到你的手上,絕無二話?!?/br> “...什么條件?”桓崇的眼睛動了動。 “朕要昶兒迎娶你們的第一個女兒。若無憂這一胎是女兒,自是最好;若這一胎不是,昶兒年紀小,也可以等得?!?/br> “你...!”一想到要把女兒嫁給司馬家的人,桓崇打心眼里就滿是不高興。 “怎么?”司馬衍把小小的昶兒又向前推了一把,“朕都把顛覆晉廷的機會擺在你的眼前了?!F神速?!@么大好的時機,你還不把握嗎?!” 桓崇和那小小一團的昶兒瞪了半晌,終是在昶兒扁扁小嘴、將欲哭出來之前,把他牢牢地接到自己的懷里抱好,“...好吧?!?/br> ... ... 無論多少年后,無憂每每回想起那日發生的一切,覺得自己就好像做了一場夢似的。 司馬衍用自己和昶兒的生命做賭,終是籠絡住了桓崇這個能臣,平安地度過了這次危機。 桓崇的反意本就不甚強烈,他雖是臭著張臉,可既然司馬衍都已經鋪好了臺階,他便順勢將昶兒接納進了家中。 同年八月,無憂在建康誕下了她和桓崇的大女兒,乳名諱“阿儀”。病重的司馬衍龍顏大悅,并親自給自己的兒子下了聘書。 可,皇帝仍是沒能活到第二年。 十二月末、元會的當天,司馬衍仿佛預知了自己大限將至,他把服侍的宮人都趕出去后,自己一個人躺在杜皇后生前住得床上,與世長辭。 因著先帝特殊的安排,昶兒從小就跟在桓崇和無憂的身邊。后來,無憂又為桓崇誕下了一兒一女。 昶兒就這樣成了桓家的“長子”,而桓崇也用自己當年從陶侃那兒學來的方式教導他,且在幾個孩子中待他最是嚴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