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煦聽著小青的抱怨，只是道，“你覺得，你的姐夫在端午節的時候，會不會買雄黃酒回去呢？”

    小青：“……jiejie總是愿意相信姐夫的?！?/br>
    若是小青在外面，大概總是要鬧出一些什么來，可是被關在這雷峰塔中，什么都做不了的小青，反而看起來乖巧了許多。聽著戊煦這一段時間以來說的安歇，心中也略微有點擔心自己的jiejie。

    時間過去的很快，端午節的時候，家家戶戶看起來都非常熱鬧。就連來金山寺拜佛的人都多了很多，香火鼎盛，佛有金身。

    而戊煦所等待的許仙，也果然如同他所預料的那般，在端午節的第二天，便驚慌失措的沖進了金山寺中。

    許仙長的非常清瘦，卻是一個俊美的男子，加上一身的書生氣，很得許多女子的喜愛。走在路上，也會有一些春心萌動的姑娘，向著他扔去花來。只是這個本應該看起來風度翩翩的書生，在沖進金山寺里的時候，神情異常驚恐。

    衣衫凌亂，神思不矚。他一直抓著殿外小和尚的手，不停的喊著，“快讓我見見主持，快讓我見主持！”

    小和尚想要安撫他，卻被許仙帶的站都站不穩，最后也只得讓許仙到大殿里等著，然后轉身就去向戊煦通報了這件事情。

    在知道金山寺來了一個神情驚恐名為許仙的男子后，戊煦的心中有一種“果然”的感覺。最后，白素貞還是賭了這一把。

    端午節買雄黃酒，是這里的習俗，一為驅除蛇蟲，二位暖身健體，這并不是奇怪的事情，而白素貞最后還是沒有阻止許仙買這個酒，并且也真的喝了下去——戊煦并不能確定白素貞是否真的喝了雄黃酒顯出真身，但白素貞讓許仙看到了自己的真身卻應該是真的事情。

    也許是白素貞提前有所準備，許仙這個凡人竟然沒有被嚇破了膽，在第二天竟然還這么有精神的直接跑到了金山寺來，戊煦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而在許仙在金山寺中，抱著戊煦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訴說自己的娘子竟然是一只妖精的事情，說完沒多久，白素貞也被通報來到了金山寺殿外。

    一聽小和尚通寶說，外面有一位名為白素貞的女施主想要見一見戊煦。抱著戊煦大腿看起來特別慫的許仙直接從地上跳了起來，卻又因為腿軟再次栽坐到了地上。

    可即使如此，許仙依舊死命拽著戊煦的衣角，顫抖著雙唇蒼白著一張臉說，“……就……就是那個女人，我的娘子，不……是妖精，就是那個妖精！妖精找來了！大師，大師快去把這個妖精收了吧！”

    白素貞被小和尚引著走進大殿的時候，正好聽完許仙求著法海收了她的話語。白素貞的面上空白，而戊煦轉頭看著白素貞，微微笑著說，“你說，你是在報恩嗎？”

    ——

    ☆、第60章 法海3

    戊煦身為金山寺的主持，在看見來到殿中的白素貞時的表現跟許仙所想象的不一樣，雖然感覺哪里不對，但是看著自己美麗的娘子，再想一想昨天夜中所看見的那條可怕的白色巨蟒，許仙的一雙腿就軟的根本站不起來，不論怎么樣都好，只要能夠遠離自己的娘子，這個可怕的妖怪……

    許仙抱著戊煦的腿，把頭扭到一邊去，根本不敢多看白素貞一眼。而看著這樣的許仙，白素貞空白的臉上，一雙眼中慢慢的盈滿了淚光，但她很快將這些眼淚全都眨了回去。白素貞沒有理會戊煦的話，反而是小心的往許仙的跟前走了幾步，在看見許仙害怕的挪到了戊煦背后之后，停下了自己的腳步。

    白素貞蹲下了身子，保持自己的身體與許仙齊平的高度，梗著喉嚨深吸了一口氣，才讓自己的聲音聽著與平日里的溫柔別無二致，“相公……”白素貞輕輕的說，而許仙感覺到白素貞與自己的距離，再次向戊煦的身后挪了挪。

    戊煦沒有動，只是捻著手中的佛珠，垂著眸子，看著自己腳邊的兩個人。

    白素貞扯了扯嘴角，“相公……跟我回家好不好？今天的飯你還沒有吃呢?！?/br>
    許仙揪著戊煦的衣袍，咬著牙鼓起勇氣大聲道：“離我遠點，妖精！這里可是佛院，菩薩會收了你的！”

    白素貞沉默了一會，終究是無法再掩蓋心中的悲傷，她的聲音微微帶著顫抖的說，“相公，我可告訴你，我已經有了身孕？”

    大殿之中一時靜默，而躲在戊煦身后的許仙在半晌之后突然從地上跳起，一聲驚恐的怪叫，扭頭就跑向了大殿后面，一邊跑還能聽見許仙一邊在喊叫著，“那是妖怪的孩子，不是我的孩子！那是妖怪的孩子，不是我的孩子！”

    直到許仙的身影和聲音完全消失，白素貞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氣跌坐在地上，表情空蕩蕩的，面若死灰。而戊煦緩緩蹲下身子來，看著白素貞，“妖精和人類的孩子嗎？”

    白素貞好半晌道：“我以為……這是菩薩的恩賜?！?/br>
    戊煦將白素貞從地上慢慢扶了起來，“這確實是菩薩的恩賜?！卑姿刎懷壑新詭@訝的看著戊煦，而戊煦收回了手，輕輕笑著說，“所有的孩子，可不都是菩薩送到人間的嗎？”

    聽到戊煦的這句話，白素貞終于低聲的哭了起來，“我知道我只是一只妖精。妖精又怎么可能懷上人類的孩子呢？為了這個孩子，我日夜祈求菩薩，如今終于有了孩子，可是我的相公，卻怕我如斯……難道我真的錯了嗎？我只是想要報恩，想要好好的感受一下人類的生活啊，只有人間才有這些感情，妖精也是懂情動情的啊……法海大師……我真的報恩報錯了嗎……”

    戊煦搖了搖頭，道：“報恩，并沒有錯，想要感受到人間的感情，也沒有錯。即使你是一個妖精，也是會擁有感情，你所做錯了的事情，只是用錯了報恩的方法?！?/br>
    白素貞：“所以……我真的不應該嫁與相公嗎？”

    戊煦：“非也非也，女施主只是嫁與了許仙之后，卻沒有把該做的事情完全做完罷了?！?/br>
    白素貞聽著戊煦說的話跟自己所認為的法海還有平日里所見的出家人大有出入，感覺愈發怪異的看著戊煦，面露不解：“……？”

    戊煦：“千年前的許仙會從獵戶的手上救下一條白蛇，可是轉世輪回多少世，如今的許仙卻斷然不是千年前的許仙。女施主難道并不知道自己的相公，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嗎？”他捋了捋自己的袖口，“依貧僧來看，女施主是人也好，是妖也罷，只要誠心向善，懂得審時度勢，不害人性命便是好的。而這報恩，施主也已經與恩人成親，如今再說什么都已經晚了。為恩人誕下子嗣也并不能完全算是報恩。報恩，應該是為恩人的以后考慮，使恩人遇難成祥。若是恩人有難，定當雪中送炭，女施主說貧僧說的是也不是？”

    白素貞的眼中雖然還有尚未散去的淚光，淚意卻已經因為戊煦的這一大段話而抹去。更因為戊煦一語點出自己報恩的緣由，而對戊煦刮目相看。要知道這世間雖然有能人異士，許多和尚也是法力深厚?？沙似兴_仙人可以一眼看穿因果，一個凡人——即使是法力高強超脫了紅塵的和尚，也依舊還是凡人——能夠知道這些，自然也是不簡單的。

    因著這層緣由，再去聽戊煦接下來所說的那些話，竟然也是極有道理的。雖然這些東西聽了，總感覺與自己平日里所了解的，凡人所應該想到的完全不同——若是普通凡人，哪里會說出嫁給凡人不作惡不害人就行？這完全跟白素貞所認為的凡人的想法差了十萬八千里，也跟白素貞之前認識的法海完全不同。就算是得道高僧，也沒有思想這么開放的——但是仔細思量，又覺得確實非常有道理——關于眼前這個法海所說的應該如何報恩那一段。

    說起來，一般情況下妖精跟人類發生了關系之后，是不會懷有孩子的。如果不是因為她有千年修為，而且千年來一直行善，這一次報恩也是有菩薩指點，為了懷這個孩子，她更是愿意損耗自己的修為，不然許家只怕要在許仙這一帶斷子絕孫了。因為白素貞是不可能會讓其他的女人住進許家的宅院里，為許仙生孩子。

    而且就算她愿意為了許仙做這么多，只為擁有一個孩子，可即使如此也還是非常難以懷孕，一個擁有妖精和人類血脈的孩子，這幾乎是不應該存在的。而她確實懷上了，不得不說，在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白素貞自己也是萬分驚訝而又驚喜的。

    如果按照這么想下去，似乎嫁給許仙確實不能算作報恩……

    白素貞越想心中越是荒涼，最后甚至是帶著一點可憐的看著戊煦，“那依大師看來……我又應該如何做？”

    妖精懷上了人類的孩子，可以說是一個奇跡。戊煦道：“恕貧僧直言，以許相公平日里的作為來看，他并不能算作一個良人?！卑姿刎懧犃瞬⑽捶瘩g，戊煦繼續道，“說起許相公的才情，上不能高中為官造福百姓，下不能安分守己當一個為人師表的教書先生。論性情，遇事不夠冷靜堅毅，加之膽小如鼠……”戊煦看了白素貞一眼，“而且好女色，嗜酒，呼朋引伴、斗雞走狗?！?/br>
    戊煦的這一段話說的毫不遮掩，也并不好聽，特別還是在白素貞的面前說著她的相公，即使白素貞現在被許仙知道自己并非人類的反應傷透了心，可戊煦這么說，依舊讓白素貞感覺并不好受。但又因為戊煦說的全都沒有錯，也不知道該要如何反駁，最后也只能乖乖聽著，好在戊煦說完之后，話鋒一轉。

    戊煦：“不過，人無完人，許相公也只是一個普通人罷了，有著這許多缺點也不是不可理解。只是女施主想要報恩，還需得在這些地方好好下一番功夫才行。女施主想要感受人間真情，又欲報答恩情?？墒侨祟惖膲勖鼘τ谘珌碚f過于短暫，而且女施主將來是要皈依三寶，超脫凡塵。世事無絕對，說不得哪一天，女施主要早許相公一步，離開這人間也不一定?！?/br>
    白素貞一驚，抬眼看著戊煦，“大師你是說？”說她很有可能會比自己所預料的更早離開人世？脫去妖身成佛嗎？因為戊煦可以一語點中自己的來歷還有報恩緣由，白素貞對于戊煦的話，還是非?？粗氐??？墒俏祆銓τ诎姿刎懙膯栐?，也只是輕笑著搖頭，“只是世事無絕對罷了?！笔裁礃拥目赡?，都會發生。

    戊煦：“如今，女施主還是想一想，該要如何報恩吧?！?/br>
    白素貞對著戊煦一拜，“還請大師教我?！?/br>
    戊煦的唇角微勾，微微笑出聲來。

    ……

    白素貞也想過，戊煦知道自己來到人間報恩的緣由，也有可能是小青說出來的。但是比任何人都更加了解小青的白素貞，在想到了這種可能后，很快就搖了搖頭。雖然小青非常跳脫任性，對自己所說的不懂人間真情之事有些賭氣，但是這樣的事情，卻并不會隨便告知他人。只因若是說了出來，白素貞的把柄變回被捏在他人手中，若是遇到心懷不軌之人，不知又要生出多少波折。

    為了“報恩”的事情，在跟戊煦聊過了之后，白素貞便留宿在了金山寺中。因為金山寺香火鼎盛，善男信女無數，為女施主準備的廂房自然也是有的。而留在了金山寺中后，白素貞跟小青見面的機會也就變多了。而在看到被關在雷峰塔中的小青，在知道了許仙的作為之后，氣憤的非常有精神的樣子，白素貞的心中也放心了不少。

    而在這邊看到小青完好無缺之后，其實也覺得小青這種任性的完全不適合在人間常駐的脾氣，需要稍微改造收斂一下的白素貞很快就轉身投入到了與法海大師商量“報恩”的行列之中，并且開始嚴肅執行。

    ——

    ☆、第61章 法海4

    如果上天還能夠給他一次選擇的機會，許仙只想說，他一定不會作死的跑到金山寺來找法海那個禿驢收了他娘子?，F在的出家人都是這么兇殘的嗎？！

    事情是這樣的，許仙娶了一房長的特別漂亮賢惠人人稱羨的娘子養在家中，姓白名素貞。這白素貞家有恒產、有教養、又漂亮，就是無父無母這一點稍有忌諱。不過許仙并不介意，沒有爹娘才好，白素貞直接把自己的所有家產都當成嫁妝嫁到了他家來。

    自從娶了白素貞，多少同僚在私下里說過羨慕的話？就算是在外面逛窯子的時候，把自己家里的白娘子拿出來說道，也是讓許仙感到顏面倍增的事情，想一想，他的那些同僚可沒有誰能有他的福氣，許仙也覺得自己這娘子娶的好。只是事情在端午節的那一夜發生了一點問題。

    他的白娘子變成了一條巨蟒出現在他的眼前。

    許仙真的很想說，這一切都只是他的酒喝多了，可是他無法自欺欺人，在他被嚇暈了過去的第二天。許仙直接跑到了金山寺里找到了法力高強的主持，希望主持可以收了這妖精。許仙只是一個普通人，一個普通人會害怕妖精是非常正常的事情，而且想到自己還跟這個妖精同床共枕了這么長時間，誰知道這妖精什么時候會突然吃了自己。

    到寺廟里來找和尚收了那妖精，也當是理所當然之事。只是，所有事情的發展，都在他來到金山寺中之后，偏離了原本的軌跡。

    那主持竟然沒有收了跟著他一起跑到了寺廟里的白娘子，他反而聽說那白娘子留宿在了金山寺中……這特么是和尚的腦子抽了嗎？就在他整個人都感覺很不好的時候，那法海竟然找到了他，跟他談了很久。

    現在只要想到當初的那場談話，許仙整個人都很想嘔血，他怎么就鬼迷了心竅覺得法海說的很有道理？相信了法海那一套，你只是膽子太小了，需要練練膽的話呢？說好了出家人慈悲為懷，降妖伏魔的事情呢？他怎么就被法海那一套話說的完全忘記了，他來到金山寺里其實就是想讓法海把那妖精收了的事情呢？

    果然是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結果轉天他就面對著如今這番場景。